六、欢欣 生活给我以最确切的启示: 困难和波折从来都是暂时的。 当你以战士的英勇面对一切, 什么痛苦和烦忧都会过去。 一个隐秘的角落被揭开, 总有一股尘土飘浮起来。 我呀,又经历了一次折磨, 而希望的花朵并没有衰败。 医生,你是我的最好的同志和朋友, 对于你,我永远怀着尊敬和歉疚。 即使你是热心地爱着我吧, 但,爱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占有! 朋友,你的错误是你的这封信件, 世界上有许多事本来就不该说穿。 你这个虽说是光明磊落的行为, 却实在妨碍我们坦率地相见。 可是,这封信到底起了良好的作用, 它使我们从根上斩断了爱的缰绳。 我跟这个医生可不一样啊, 那个遥远的战士早就占有了我的爱情。 我不会依靠不正当的慰藉, 来填补生活中的某种空虚。 我要永远凝结在斗争的烈火中, 生活才会感到美满和充实。 一个刮着寒风的夜,很安静, 我把这片片的思想带入睡梦中。 这里没有辛酸、没有痛楚, 只有一种飘忽的迷惘的激动。 朋、朋、朋,好大的响声! 我当是解放军的榴弹炮在轰鸣。 隔壁房东的“谁呀?”的问话, 才把我从半睡眠状态中惊醒。 从门外的熟悉的答话声, 我辨出这位不速之客就是医生。 啊,他为什么又来了呢? 莫不是他故意扰乱我的宁静! 不,他不是那种口是心非的人, 他从来是那么矜持而又自尊。 当然,即使他怀着那样的感情, 在这风寒的夜里也得给他开门。 从窗户缝里,我看见了他的身影, 他迈着轻快的步子往里移动。 我忙乱地穿好了那件皮大衣, 他已经站在窗前呼唤我的姓名: “……于植同志,快起来吧! 你最想念的人已经回到部队啦!” 什么?我简直听不清楚, 真担心医生把话儿说差。 “你的爱人回到部队啦!” 他又重复地说了这句话。 呵呵,这再不会是假的了, 突来的幸福弄得我心乱如麻! 我屏住气,把客人让进屋, 发现他皮帽边挂满了小冰柱。 现在虽是初冬的天气, 而塞外的严寒已到零下十度。 可是,我实在来不及招呼客人, “他现在到了哪里?”我急切地问。 客人快意地笑着:“烧点水喝, 把我这冻哑了的嗓子润一润。” 我呼噜噜地拉起灶旁的风箱, 他坐在我身旁的一堆柴禾上: “一切危险都已经过去了, 他的问题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他现在离这儿六十五里地, 住在我们的后方医院里。 我昨天晚上才把他运到, 又赶紧连夜给你送这个消息。” 啊,医生,我更深一层地敬爱你, 真诚地接受你的情谊。 但是,我的人又有什么危险吗? 说吧,无论什么风浪我都经得起。 “请你允许我从头讲起, 这是从他的朋友那里听来的。 因为这样不只会给你更多喜悦, 而且对我也是一个生动的教育。 “两年以前,在一次战斗里, 在撤退中,枪弹打中了他的右臂; 昏迷使他失去了抗击的可能, 一群冲上来的匪军把他俘去。 “开始,他们怀疑他是指挥员, 他受到了你可以想象的灾难。 毒打、灌辣椒水、烙铁烙…… 总之,他经历了最残酷的考验。 “这一切当然都没有发生作用, 他咬紧了牙不吐半点真情。 可是,当敌人的逼供过去以后, 他那臂上的伤口又化了脓。” 啊,我的胳膊也感到疼痛, 我的骨肉跟他的早就息息相通。 “那么现在呢?他在@IUL?” 我急切地颤声地追问医生。 医生的习惯真叫人着急, 他依然不慌不忙地从头说起。 他说:“我刚才已经交代了, 他现在根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按照一个普通医生的观点, 他的伤势简直不可能好转; 你看,细菌已经繁殖在伤口上, 它们怎会自动地让出这块地盘! “人的生命力有时非常神奇, 它竟能代替磺胺把细菌杀死。 当敌人把他编进俘虏营的时候, 他已经重新成为一个壮士。 “幸亏他有这样精壮的身体, 敌人终于把他送到煤矿充当苦力; 当然,这又是最残忍的刑罚, 最坏的劳动条件,最低的待遇。 “在那最恶劣的艰难的条件下, 一颗革命种子还要生根开花; 敌人的严厉的监视和管制, 既不能使他就范,也没有使他惧怕。 “你们共产党员只怕没有群众, 有群众就有伟大的前程。 在那些俘虏和矿工的群众里, 他又施展出共产党员的才能。 “就在他当苦力的第二个月份里, 他亲手组成了第一个秘密组织。 在第四个月,这个组织又扩大了, 并且很快得到了地下党的默契。 “因为党还没有弄清他的来历, 所以不能马上跟他接上关系。 他却灵敏地体会了党的意图, 在行动上配合得非常之紧密。 “总而言之,他们工作得很顺利, 当解放大军围住这个矿区, 他们不仅能够送出最确实的情报, 而且已经组成了队伍、掌握了武器。 “战斗的行动开始了, 矿里矿外响应了一致的信号。 当解放军冲破铁蒺藜的时候, 他们从后面摧毁了敌人的碉堡。” 是的,这一切合乎他的性格, 我自己的人,我不会看错。 医生,你现在更该了解到: 我的信念为什么不会沉落? “矿区解放了,很快恢复了秩序, 他要求党解决他的组织问题。 组织上同意了他的请求, 他骑上一匹快马,奔向我们的驻地。 “也许是他的心过于激动, 在半路上又碰到了新的不幸。 啊,这件事我真不想告诉你, 因为这会打乱你的幸福的感情。” “怎么?又出了什么事?” 我问着,我的心快冲破了大衣。 哎,这个粗心大意的人哪, 你为什么总学不会珍重自己? “他从奔跑着的马上跌下来了, 严重地震荡了他的大脑。 有十几小时处于昏迷状态, 而当时又无法进行有效的治疗。 “当他到了我们的医疗所, 那病状简直使我格外难过。 同志,这不是普通的伤员, 如果他不好,会给我双重的折磨。 “经过我们的紧急的治疗, 他的病情终于一天天见好, 只是前方那渐远的炮声, 还会使他的神经受到惊扰。 “是我提议把他送到后方医院, 也就是送到他的爱人的身边。 我又请求组织允许我亲自送来, 对于他,我应当把一切责任承担。 “不过,于植同志,我要声明, 我关心他,并非完全出于个人感情, 你们这些党员同志的光辉, 将照亮我这个平凡的人的一生。 “一个伟大的人说过:爱能战胜死, 是的,我永远信服这个真理。 我祝福你们,我的朋友, 我的心也永远跟你们在一起。 “现在,他已度过了危险期, 但是,他仍然需要你的扶持。 快把东西收拾收拾吧, 马上就走,带上可爱的孩子。” 医生的话刚刚说完, 我的心神又变得格外慌乱。 这事情来得未免太快了吧, 虽然我已经焦灼地等待了两年。 对于病人的新的灾难, 我仿佛一点也不感到危险。 他就是死了,都会活过来, 因为有党和我和孩子在他身边。 |
手机版|小黑屋|月下文学网 ( 冀ICP备2021017622号-2 )
GMT+8, 2024-11-22 04:49 , Processed in 0.158017 second(s), 28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4 Discuz! Te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