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珂尔沁草原上的诗人 对我说: “北方是悲哀的。” 不错, 北方是悲哀的。 从塞外吹来的 沙漠风, 已卷去 北方的生命的绿色 与时日的光辉, ——一片暗淡的灰黄, 蒙上一层揭不开的沙雾; 那天边疾奔而至的呼啸, 带来了恐怖, 疯狂地 扫荡过大地 荒漠的原野 冻结在十月的寒风里; 村庄呀, 古城呀, 山坡呀, 河岸呀, 颓垣与荒冢呀, 都披上了土色的忧郁…… 孤单的行人, 上身俯前 用手遮住了脸颊, 在风沙里 困苦了呼吸, 一步一步地 挣扎着前进…… 几只驴子 ——那有悲哀的眼 和疲乏的耳朵的畜生, 载负了土地的 痛苦的重压, 它们厌倦的脚步, 徐缓地踏过 北国的 修长而又寂寞的道路…… 那些小河早巳枯干了 河底已画满了车撤, 北方的土地和人民 在渴求着 那滋润生命的流泉啊! 枯死的林木 与低矮的住房, 稀疏地 阴郁地 散布在 灰暗的天幕下; 天上, 看不见太阳, 只有那结成大队的雁群 惶乱的雁群, 击着黑色的翅膀, 叫出它们的不安与悲苦, 从这荒凉的地域逃亡, 逃亡到 绿荫蔽天的南方去了…… 北方是悲哀的; 而万里的黄河 汹涌着浑浊的波涛, 给广大的北方 倾泻着灾难与不幸; 而年代的风霜, 刻画着 广大的北方的 贫穷与饥饿啊。 而我 ——这来自南方的旅客, 却爱这悲哀的北国啊。 扑面的风沙 与入骨的冷气, 决不曾使我咒诅; 我爱这悲哀的国土, 一片无垠的荒漠, 也引起了我的崇敬: ——我看见 我们的祖先 带领了羊群, 攻着笳笛, 沉浸在这大漠的黄昏里…… 我们踏着的 古老的 松软的黄土层里, 埋有我们祖先的骸骨啊, ——这土地是他们所开垦, 几千年了 他们曾在这里 和带给他们以打击的自然相搏斗, 他们为保卫土地 从不曾屈辱过一次,· 他们死了 把土地遗留给我们—— 我爱这悲哀的国土, 它的广大而瘦瘠的土地, 带给我们以淳朴的言语 与宽阔的姿态, 我相信:这言语与姿态 坚强地生活在大地上, 永远不会灭亡; 我爱这悲哀的国土 古老的国土呀, 这国土养育了 那为我所爱的 世界上最艰苦 与最古老的种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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