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僧人。原名梵天,黎阳人。他的身世颇具传奇色彩。其诗多为白话诗。 诗 梵志翻着袜,人皆道是错。 乍可刺你眼,不可隐我脚。 王梵志的白话诗,大多有感于日常生活琐事,而归结到某种生活真谛,具有禅理式的机趣。 凡袜皆有正反两面,正面即外层,光滑美观,反面即内层,粗糙难看,人们往往把光滑的一面穿在外面,是为美观,而粗糙的一面紧贴肌肤并不舒服,“梵志”把袜子翻过来,把粗糙的一面穿在外面,可能是出于粗心,但也可能是有意为之,但大凡看到的人都说他穿错了。然而正错都是人所言,“人皆道是错”未必就是错。象梵志这样的人却认为宁可让别人看着不舒服,也不能让自己的肌肤受罪,错误的反是众人。 世上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喜欢图慕虚荣,不顾实际效果,可怕的是,他们竟把这种图慕虚荣的行为视为正确的,作为他们行事的原则。 这首小诗一如王梵志的其他诗作,语言质朴、自然,宛如平常话,却能以小见大,反映至真的事理,在古代诗歌中并不多见。从中也能看出诗人任其自然的舒放品性。 黄庭坚说:“王梵志诗云‘梵志翻着袜,人皆道是错。乍可刺你眼,不可隐我脚。) 一切众生颠倒,类皆如此。乃知梵志是太修行人也。昔茅容季伟,田家子尔,杀鸡饭其母,而以草具饭郭林宗。林宗起拜之,因劝使就学,遂为四海名士。此翻着袜法也。今人以珍馔奉客,以草具奉其亲,涉世合义则与己,不合义则称亲,万世同流,皆季伟罪人也。”(《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五六) 诗二首 城外土馒头,馅草在城里。 一人吃一个,莫嫌没滋味。 世无百年人,强作千年调。 打铁作门限,鬼见拍手笑。 王梵志诗多无题,这两首诗的内容都是肯定生命的短暂,死亡的必然。既可以解释为否定长生的观念,即对世事加以讥笑,又很具“黑色幽默”特色,即面对死亡不可避免的事实,诗人无可奈何地自我解嘲。 “城外土馒头”, 以土馒头这样的大白话来喻坟墓,虽不免残酷,还是让人忍俊不禁,“土馒头”弃之城外,可见世人身死之后的孤寂,而生时的荣华富贵显见得是没有意义的了。“馅草在城里”, 坟墓既然是土馒头,坟中的人便是馒头中的肉馅了,这一比喻,几乎令人哭笑不得了,成为肉馅的显然是死人,却“在城里”,可见生死乃必然,倏忽间两个世界,“一人吃一个” 这样的大白话,竟然也可入诗,只有王梵志这样彻悟的人才敢为了。生命只有一次,死亡也不可多得,不论你爱不爱吃这个“土馒头”,都得吃一个,而且只能吃一个。死后在城外的孤寂生活自然不能与城里的繁花似锦相比,可是,纵然“土馒头”内的生活没滋没味,却由不得你选,不如老老实实“莫嫌没滋味”! 在这首诗中诗人坦然面对生死,语调轻松幽默,但又并非视生死如儿戏般的不负责任的轻松,也并非强作欢颜的故作轻松,而是在正视自然规律彻悟生死后,对世人的讽诫。第二首的幽默感似乎少了些,而冷嘲热讽却激烈了许多,“世无百年人”意思是凡人,皆不可能长生不老,这其实是每个正常人都知道的,但是偏偏有许多人不愿正视这一点,而是在活的时候,广置田产或遍求仙求,作着妄图长生不死的幻想,此即“强作千年调”。据传王羲之的后人陈僧智永善书,名重一时,求书者多至踏穿门槛(“ 门限”),于是不得不裹以铁叶,取其经久耐磨。诗中就用“打铁作门限”这一故事,形象表现凡人是怎样追求器用的坚牢,作好长远打算的。在诗人看来这无非是作无用功,故可使“鬼见拍手笑”。说见笑于鬼,是因为鬼是过来“人”,应该看得最为透彻,所以才忍俊不禁。鬼笑至于“拍手”,是梵志语言生动恢谐的表现。 宋代范成大曾把这两首诗的诗意铸为一联:“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重九日行营寿藏之地》)十分精警,《红楼梦》中妙玉就很喜欢这两句诗,而“铁槛寺”、“馒头庵”的来历也在于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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