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西风酗了一夜的酒, 醉得颠头跌脑, 洒了金子扯了锦绣, 还呼呼地吼个不休。 奢豪的秋,自然底浪子哦! 春夏辛苦了半年, 能有多少积蓄, 来供你这般地挥霍呢? 如今该要破产了罢!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金黄灿烂的果实给她披上一层美丽的盛装,分外引人注目。闻一多到美国后的第一个秋天,也是这样一个硕果累累的丰收的季节。对家乡故国的思念,以及新的生活、新环境的刺激,使他的诗情象火山爆发般地喷射出来,新诗创作达到了一个高峰;同时,在美国接触的新的艺术理论也成了诗人灵感的催化剂。此时的闻一多不仅才思如海,而且更加精益于艺术形式的探索,更加深沉,更加成熟。诗人兴奋地写信对国内的友人说:“我到美国以后,成绩也出我冀料之外,近来的诗兴尤其浓厚;大概平均起来,一个礼拜也有一首,作《忆菊》后又有新作三首。秋来杰克逊公园甚可人意,……现在我心里又有了一个大计划,这便是一首大诗;拟名色底symphony’(按:交响乐)在这里我想写一篇秋景纯粹的写景,──换言之,我要用文字画一张画。”这段话真切表达了诗人此时的创作心态。他用溢彩流光的妙笔为秋天描绘了一幅幅韵致深长的诗画,而《秋之末日》则是其中一帧精美玲珑的小小的插图。 《秋之末日》象一幅画,它用绘画般时空定格方式,从无限妖娆的秋景中截取了一个小小的侧面,细笔重彩地加以描绘。“和西风酗了一夜的酒;/醉得颠头跌脑,/洒了金子扯了锦绣,/还呼呼地吼个不休。”大胆新奇的想象,将季节上难以捉摸的秋,通过拟人化手段幻化成一个放荡不羁的少年浪子形象。他独往独来,随心所欲,自由挥洒。他和“西风”酗酒,放怀豪饮,“醉得颠头跌脑”,他不吝惜一切金银富贵,狂放地“洒了金子扯了锦绣”“还呼呼地吼个不休。”西风萧瑟,草木凋零的深秋景象,经诗人巧妙的拟人写法,显得活泼灵动,充满了无限生机,给人以情感的愉悦和艺术的享受。 在第二节中,诗人跳开画面,以第二人称的方式,亲昵地和秋对话,在妍丽的画面上更添几分理性思考的凝重。诗人以嘹亮的声音呼唤:“奢豪的秋,自然底浪子哦!/春夏辛苦了半年,能有多少积蓄,/来供你这般地挥霍呢?/如今该要破产了罢!”秋之美如此辉煌,如此绚烂,不能不引起诗人心灵的悸动。春夏积聚的生命力在这一瞬间急剧爆发,生命之美充溢了天宇下的一切,达到金黄灿烂的极致。但同时,这美也如昙花一现,绚丽而短暂。生命力的极度爆发,也是生命毁灭的前奏。辉煌背后正矗立着死亡境界的阴影。自然如此,人类社会又何尝不是这样?至此,平常的秋之景色自然会引起读者对自身生存处境的思考和感慨,而拟人化的艺术手段则更为这种类比铺设了道路。然而,诗人此时的心境毕竟是极为平和舒朗的,他不愿象在《秋深了》一诗中那样“追想”“堕泪”,而是故意用轻松自如、略带反讽的语调收拢全篇,“如今该要破产了罢!”前景虽不尽美妙,但巧妙的遣词造句却将悲秋思绪冲得极淡。诗作虽只寥寥数行,但一幅辉艳生动的秋景图却活泼地出现在读者眼前,它不仅传达了自然生物的神秘,而且将笔尖接触到生命本体的奥秘。 (阎延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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