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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福柯在场的旅行

    当时钟的指针,困倦地搭在五点的肩上
    我们起来,进入火车东站的城堡
    然后坐在乏味的长凳上等待
    然后进入上海的地界
    沿着石库门和老房子行走
    然后到达一个窗口
    倾听一个外国人询问
    “就这样了吧”,一个章就这样盖下
    这种环节,不会决定一个国家的命运
    却会影响个人的路程

    然后出来,沿着墙角行走,因为此时阳光掀动热浪
    不过,要是法国哲学家福柯在
    一定会妙语连珠
    就像他步入某个设有讲坛的大厅
    然后轻巧地说起图书馆、监狱以及更多的公共设施
    煞有介事地宣称时间的有效性和无效性
    他没有来得及研究铁路
    但涉及到人群极多的车站
    那里也有不少必须遵循的线
    被发明了出来
    还有许多简洁的符号
    以便结束人群惯有的混乱
    符号,语言的媒介
    一定不是他的专长
    但在巴比塔倒下后
    会显得巧妙
    但他依然坐在中产阶级的行列
    对财富的形成视而不见
    对财富与秩序的关系,表示无力回答
    他从不与物理学家、数学家谈论数学与物理
    但他乐意与文学家、哲学家谈哲学与文学
    对语言与哲学的结合
    表示了隐秘的兴趣
    比如在火车通道上
    乘务员惯性地使用那些手势
    在启动与停止之时
    那些旗语吸引了福柯
    在公共场合
    陈述并不容易
    虽然福柯说“你看,正好碰见了
    那么让我们来谈谈《拉摩的侄子》吧”
    但他承认,“文学只是一种休息,行路时的随想”

    然而立起来的是巨大的场所
    像圆形的贝壳类
    它们一定是站在世界这边
    是时间的推手
    在这些精巧的地方
    人群自动分类
    成为“一个异质的集合体”
    在那些看似很多、实际不够的座位上
    其实隐埋了各种不屑
    你我的命运寄托于此
    在各种通道和无法坐下的地方
    消磨“一种欺骗性的外表”的时间

    就让福柯坐上回程的火车
    他其实无处可去
    在《词与物》的丛林里筑巢
    悠闲地吸着二十世纪的烟囱
    ——那还不如十九世纪的烟盒
    和可笑的夹鼻眼镜
    那是侦探作家克里斯蒂娜描写的
    但福柯超越了“非性化”的性别
    对弗洛伊德的梦境不置一词
    或许在亲身实践超力比多
    谁知道在法国浪漫是一场风花雪月
    还是一种真正的隐私
    他唐突的话语权
    只到结构为止,并未触及黑格尔和康德
    他宣称他在尼采的道路上前进
    但尼采并无坐过火车
    不知道火车可以通向奥斯维辛
    但是那些学校、医院、监狱机构都是超人
    广场、巨大的商场、机场、车站也是
    它们如一只只大鸟
    用敏锐的眼睛直抵你的全身,包括举止
    它们在吞噬你的生命而不知
    当你明白,时间已经到了下午甚至傍晚
    那时花儿再也不可能鲜艳
    皮肤和脸色也不可能圆润
    偶尔会发现通篇都是谎言
    有时明知是谎言也毫无羞涩地说出
    理直气壮地上课、讲座
    史蒂文斯在田纳西山顶的坛子
    至今无人理解,那就是一个讲坛
    因为会导致所有的群山倾斜过来
    那是理想的状态,在不理想的情况下
    史蒂文斯就在保险公司的外衣下
    琢磨夜晚孔雀的叫喊
    那就是上海或者像上海一样的城市的灯光
    强大到令人头晕目眩,不得不承认
    这是伟大的灯光教,它摒去了阳光的炎热
    它强化了灯光的强度
    不能看出一个人,而绝对能看出一个身影
    你会对这个有所感应
    你会像千年的积雪慢慢融化
    不能做到以泪洗面,至少可以以汗洗面
    福柯不承认灯光教,他在外面
    在自由的法兰西,但他也感叹“结构不能上街”
    那是他与现实唯一直接的联系
    在法国的五月风暴里
    巴黎公社的雏形再现,好在没有流血
    因此,街道也是标准的公共设施
    它不仅仅是方便而已,它还赋有一定的权利
    但是在资本主义以外,有必要吗
    我们很想听听福柯的看法,但他却云游去了
    但是他的知识和真理产生话语权的理论
    在一向糊涂的世界里留了下来

    实际上,无论是铁路,是超高的速度
    还是巨大的鸟巢型车站
    无不渗透福柯那帮人的影子
    至少他们关于复制的说法,正在批量生产
    马尔库塞的单向度的人,正在日益成熟
    融入资本主义的各个地带
    然后把速度提得更快,把飞机开得更高
    成为花朵的毁灭者,机械的隐秘批判者

    没有人愿意打通法兰克福学派漂泊的城市
    那是沿着铁道线分支的暴走
    不需要上下车的车票
    所以干脆就信马由缰
    后人无法计算它们的里程数
    而最早的俄国形式学派早已皈依尘土
    经常处于停电状态
    现在已经清楚了,战后的岁月更加迷茫
    他们既不可能拥有庖丁解牛的技术
    也不推崇东方的思维
    好在对于异化,有过人的研究
    他们今天何在,有否在欧洲销声匿迹
    他们的功底扎实,也可以说不扎实
    他们的高速列车往往停留在试验阶段

    他们没有冬虫夏草的技能
    他们所拥有的高速粒子碰撞机
    只是一个大于眼球的期盼
    他们甚至没有像样的沙漠
    不可能在那里回溯海德格尔
    包括尼采的勇气和风采
    或许可以在世界范围掀起滔天大浪
    但是机会主义者不动声色
    他们是海中一些巨大的章鱼
    在世界杯时号称预言家
    但只能呈一时之能
    以后尽管用牛、羊或别的什么代替
    始终不能成为试金石
    因为它们只是肉身,还没有练成金刚不坏之身
    演练也只是计策的一部分
    需要下一盘围棋,比围棋更为深奥的棋
    不要说我一直在战栗,我的未来
    没有寄托在磁悬浮列车上
    也没有绑在隆隆的战车上,那是因为我没有瞻仰奥林匹斯山
    没有得到有力的启示
    但是,身为一个马尔库塞的潜在读者
    我至少已经阅读了俄国形式主义的天真之作
    肉体被消灭之作
    也知道不会降临一种新的道德谱系
    以及关于花儿支配或受到支配的现象
    那是老天给予的宗教文本
    不存在繁琐的文学性
    尽管德里达不在场,或推崇不在场
    但他们是在街头走到一起
    成为塞纳河畔一道风景或一个傍晚
    一个散步的长廊

    不,没有哈贝马斯描述的普遍性
    至少在法国以外没有
    尽管希腊罗马道德与基督教道德之间具有差别
    但是道德疲倦的时候,雨果会进行修复
    大仲马会予以复仇
    法国知识分子和左拉会予以辩护
    福柯疲倦的时候,他会想到惩戒
    集体给予的惩戒,有时候是对自己的惩戒
    不知道原罪是在哪里,就匆匆忙忙
    走进一所惩戒的学校,几年或一辈子
    相对于萨特,福柯们也许要右倾一点
    但那不是问题的根本
    问题的根本,他们无法冲出国家主义的重围
    一张叶子,比如第五共和国,衰落的原因
    或许他们知道,但他们不知道是否该喜悦或悲伤
    在这个世界上,总体上是悲伤
    我们只有努力克服这些悲伤
    假装每天的太阳都是新的
    但福柯相信,“主体是在被奴役和支配中建立的”
    这导致他,“不能接受半个欧洲处于奴役的状况”
    是的,知识分子有时很能取笑自己
    他们活着的时候就能顶撞自己
    在死后却发现即不能顶撞也不能自卫
    他们无法理解但丁的《神曲》,他们只能选择相信
    那是他们唯一能够得到的选择
    就像相信扫地僧拥有无穷的智慧

    就让福柯们在那里苦恼吧
    他反对,“老是虚构一个过去的好日子”
    他们的车厢可能一成不变
    但他们对于坐上哪一趟车也犹豫不决
    他说,“要用一种令人震惊得欢乐的愉快
    爆发出一种令人不可思议的大笑
    这样才能达到最终的理解”
    就把他们扔在车站
    我们则沿着强行拉直的铁路线
    从江南味很浓的嘉兴一带
    回到貌似平淡的新塘路、天目山路
    回到我们的出发点,那里是我们的家

                   注:括号里的引文均引自《权力的眼睛——福柯访谈录》一书

                                       2017、7、3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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