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姑妈
 
把手表拨慢一小时
在另一个地方迟迟醒来
午夜收音机的音乐
时断时续，那首老摇滚
唱着什么？一只鸟接着一只鸟
 
起身走近那间旧衣橱
我拂过你的衣服。深埋入你的气息
你消散的身形指日可待
你已远去：分解、消遁、聚拢
你已能从一捧骨灰的缝隙中微笑
并看到事物的虚空
 
一碟米、一条鱼凸出了
灰蓝色的霜夜。这个世界
已没有你。有轨电车照旧
隆隆驶过你那座有绣球花盆的后院
一道穿过夏夜的黑铁丝
照旧噙满了泪滴
路灯下嘻嘻嘻哈哈的女孩子们
是新的，她们濡湿的嘴唇
会吻暖一个世纪。她们微耸的乳房
她们正发育的盆骨中的深渊
她们那处处被饶恕的风景
 
雪还在下。一朵八十一年前的雪花
舞姿踉跄。旧了，累了
只有麻木能承载你的伤感温顺
生活并不漫无涯期
 
我从自己的青春里织出一条街
我举起一条丝线粘住你的背影
你已携着一个词到了彼岸
我也披挂停当，身体被灵魂包裹
只等那匹就要上鞍的马
从斜坡后一跃而出
我们踏马归去
在异乡中重生出一个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