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 馀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石袂。 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 这首诗题中的“路”字,可能有误。根据唐代李华在《故翰林学士李君墓铭序》中说:“年六十有二不偶,赋临终歌而卒。”可见“临路歌”的“路”字可能与“终”字因形近而致误,“临路歌”应是“临终歌”。 “ 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打开《李太白全集》,开卷第一篇就是《大鹏赋》。这篇赋的初稿,作于青年时代,李白在赋中以大鹏自比,抒发自己要使“斗转而天动,山摇而海倾”的远大志向。后来李白在长安,政治上虽遭到挫折,被唐玄宗“赐金还山”,屡有失望之情,但并没有因此志气消沉,大鹏的形象,始终激励着他努力奋飞。他在《上李邕》诗中说:“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也是以大鹏自比的。大鹏在李白的心里是一个带着浪漫色彩的、非凡的英雄形象。李白常将它看作自己精神的化身。他有时甚至觉得自己仿佛真是正在奋飞的一只大鹏。但现在,他觉得自己这样一只大鹏已经飞到不能再飞了,就要为大鹏唱一支悲壮的《临终歌》。 歌的头两句是说:大鹏振翅高飞啊,撼动了四面八方;飞到半空啊,翅膀折断,无力翱翔。两句诗概括了李白的生平。“大鹏飞兮振八裔”,隐含有李白受诏入京之初试图一层鸿图。报效祖国之心。“中天摧兮”暗指他在长安受到挫折,等于飞到半空伤了翅膀。 结合诗人的切身经历去理解,这两句就显得既有形象和气魄,又不空泛。它给人的感觉,有点象项羽《垓下歌》开头的“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那无限苍凉而又感慨激昂的意味,着实震撼人心。 “馀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石袂。”“激”是激荡、激励,意思是大鹏虽然中天摧折,但其遗风仍然可以激荡千秋万世。这实际暗示理想虽然幻灭了,但他的品格和精神,仍旧会给后世的人们以巨大的影响。 扶桑,是神话传说中的大树,生在太阳升起的地方。 古代将太阳作为君主的象征,这里“游扶桑”暗喻到了皇帝身边。“挂石袂”的“石”当是“左”字之误。 严忌《哀时命》中有“左祛(袖)挂于扶桑”的话,李白此句在造语上可能受了严忌的启发。然而,普通的人不可能游到扶桑,也不可能让衣袖给树高千丈的扶桑挂住。而大鹏又只应是左翅,而不是“左袂”。 挂住的究竟是谁呢?可见,大鹏与李白的形象有时原是不分的,或互换的、等同为一体的。正因为如此,才有这样的奇句。 “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前一句说后人听到大鹏半空夭折的消息,依次相传。后一句用孔子泣麟的典故。传说麒麟是一种象征祥瑞的异兽。 哀公十四年,鲁国猎获一只麒麟,孔子认为麒麟出非其时而被猎获,非常难受。但如今孔子已经死了,谁还会象他当年痛哭麒麟那样为大鹏的夭折而流泪呢? 这两句一方面相信后人对此将无限惋惜,一方面慨叹当今之世没有知音,含意与杜甫总结李白一生时说的“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梦李白》)非常接近。 《临终歌》可谓是李白的长歌当哭;也可以看作李白自撰的墓志铭。李白一生,有远大的理想,且非常执着于理想,为实现自己的理想追求了一生。这首《临终歌》让我们看到,他在对自己一生回顾与总结的时候,流露的是对人生无比眷念和未能才尽其用的深沉惋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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