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栖寒门,光耀犹旦开。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唯有北风号怒天上来。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幽州思妇十二月,停歌罢笑双蛾摧。 倚门望行人,念君长城苦寒良可哀。 别时提剑救边去,遗此虎文金鞞靫。 中有一双白羽箭,蜘蛛结网生尘埃。 箭空在,人今战死不复回。 不忍见此物,焚之已成灰。 黄河捧土尚可塞,北风雨雪恨难裁。 这是一首乐府诗。拟鲍照《北风行》而作。它从一个“伤北风雨雪,行人不归”的一般题材中,出神入化,点铁成金,开掘出控诉战争罪恶,同情人民痛苦的新主题。 起句点题,着力渲染北风雨雪,不仅为了起兴,也有着借景抒情,烘托主题的作用。 “烛龙栖寒门,光耀犹旦开”,引用《淮南子·墜形训》中的故事:“烛龙在雁门北,蔽于委羽之山,不见日,其神人面龙身而无足。”高诱注:“龙衔烛以照太阴,盖长千里,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这两句诗的意思是:烛龙栖息在极北的地方,那里终年不见阳光,只以烛龙的视瞑呼吸区分昼夜和四季,代替太阳的不过是烛龙衔烛发出的微光。诗人借此神话渲染出冰冷严寒的境界。在此基础上,作者又进一步描写北方冬季的景象:“日月照之何不及此,唯有北风号怒天上来。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这几句意境十分壮阔,气象极其雄浑。日月不临既承接了开头两句,又同“唯有北风”相互衬托,强调了气候的寒冷。“号怒”写风声,“天上来”写风势,此句极力渲染北风凛冽。对雪的描写更是大气包举,想象飞腾,精彩绝妙。这两句诗点出“燕山和“轩辕台”,就由开头泛指广大北方具体到幽燕地区,引出下面的“幽州思妇”。 “停歌”、“罢笑”、“双蛾摧”、“倚门望行人”等一连串的动作描写,塑造了一个忧心忡忡、愁肠百结的思妇的形象。这位思妇由眼前过往的行人,想到远行未归的丈夫;由此时此地的苦寒景象,引起对远在长城的丈夫的担心。诗人没有对长城作具体描写,但“念君长城苦寒良可哀”一句可以使人想到,长城定是比幽州更苦寒,才使得思妇格外忧虑不安。幽州苦寒已被诗人渲染到极致,则长城的寒冷、征人的困境可想而知。前面的写景为这里的叙事抒情作了伏笔,作者的剪裁功夫也于此可见。 “别时提剑救边去,遗此虎文金鞞靫”,“鞞靫”是装箭的袋子。这两句是写思妇忧念丈夫,但路途迢远,只得用丈夫留下的饰有虎纹的箭袋寄托情思。这里仅用“提剑”一词,就刻划了丈夫为国慷慨从戎的英武形象,使人对他后来不幸战死更生同情。因丈夫离家日久,白羽箭上已蛛网尘结。睹物思人,已是黯然神伤,更何况“箭空在,人今战死不复回”,物在人亡,倍觉伤情。“不忍见此物,焚之已成灰”一笔,入木三分地刻画了思妇的绝望心情。诗到此,但诗人并不就此停笔,而是用惊心动魄的诗句倾泻出满腔的悲愤:“黄河捧土尚可塞,北风雨雪恨难裁”。“黄河捧土”是用典,见于《后汉书·朱浮传》:“此犹河滨之人,捧土以塞孟津,多见其不知量也”,是说黄河边孟津渡口不可塞,那么,“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滔滔黄河当更不可塞。这里却说即使黄河捧土可塞,思妇之恨也难裁,这就极其鲜明地反衬出思妇愁恨的深广和她悲愤得不能自已的强烈感情。北风呼啸,飞雪漫天,满目凄凉的景象更加浓重地烘托出悲剧的气氛,使首尾呼应,结构更趋完整;更重要的是使量与情极为和谐地交融在一起,思妇的愁怨多么象那无尽无休的北风雨雪,真是“此恨绵绵无绝期”!结尾这两句诗产生了强烈的震撼人心的力量。 这首诗成功地运用了夸张的手法。诗中“燕山雪花大如席”和“黄河捧土尚可塞”,说的都是生活中决不可能发生的事,但读者从中感到的是作者强烈真实的感情,其事虽“决不能有”,却变得真实而可以理解,并且收到比写实强烈得多的艺术效果。此诗信笔挥洒,时有妙语惊人;自然流畅,不露斧凿痕迹。 无怪乎胡应麟说李白的乐府诗是“出鬼入神,惝恍莫测”(《诗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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