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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明儒学案·止修学案·中丞李见罗先生材

      李材字孟诚,别号见罗,丰城人。南京兵部尚书谥襄敏遂之子。登嘉靖壬戌进士第。授刑部主事,历官至云南按察使。金腾故患缅,而孟养、蛮莫两土司介其间,叛服不常。先生用以蛮攻蛮之法,遣使入蛮莫,诱令合孟养,袭迤西,杀缅之心膂大朗长。缅酋遂攻迤西,孟养告急,先生命将士犄角之。土司大破缅於遮浪之上,叩阙谢恩,贡象二。以功陞抚治郧阳右佥都御史。先生与诸生讲学,诸生因形家言,请改参将公署为书院,迁公署於旧学,许之。事已定,参将米万春始至。万春政府门生也,嗾士卒为乱。先生方视事,拥入逼之。守备王鸣鹤持刀向万春,厉声曰:“汝杀李都爷,我杀汝。”乃得免事。闻先生闲住,而万春视事如故。明年万历戊子,云南巡按苏瓒逢政府之意,劾先生破缅之役,攘冒蛮功,首级多伪。有旨逮问,上必欲杀之。刑部初拟徒,再拟戍,皆不听。言者强诤,上持愈坚,法吏皆震怖。刑部郎中高从礼曰:“明主可以理夺。”乃操笔为奏曰:“材用蛮败缅,不无闢地之功,据揭申文,自抵罔上之罪。臣子报功失实,死有余辜,君父宥罪矜疑,人将效命。”天子视奏,颇为色动。长系十余年,发戍闽中,遂终於林下。

      先生初学於邹文庄,学致良知之学。已稍变其说,谓“致知者,致其知体。良知者,发而不加其本体之知,非知体也”。已变为性觉之说,久之喟然曰:“总是鼠迁穴中,未离窠臼也。”於是拈“止修”两字,以为得孔、曾之真传。“止修者,谓性自人生而静以上,此至善也,发之而为恻隐四端,有善便有不善。知便是流动之物,都向已发边去,以此为致,则日远於人生而静以上之体。摄知归止,止於人生而静以上之体也。然天命之真,即在人视听言动之间,即所谓身也。若刻刻能止,则视听言动各当其则,不言修而修在其中矣。使稍有出入,不过一点简提撕修之工夫,使之常归於止而已。故谓格致诚正,四者平铺。四者何病?何所容修?苟病其一,随病随修。”著书数十万言,大指不越於此。夫《大学》修身为本,而修身之法,到归於格致,则下手之在格致明矣。故以天下国家而言,则身为本,以修身而言,则格致又其本矣。先生欲到归於修身,以知本之本,与修身为本之本,合而为一,终觉龃龉而不安也。性情二字,原是分析不开,故《易》言利贞者,性情也。无情何以觅性?《孟子》言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即是仁义礼智,非侧隐羞恶辞让是非之上,又有一层仁义礼智也。虞廷之言道心,即中也。道心岂中之所发乎?此在前贤不能无差,先生析之又加甚耳。即如先生之所谓修,亦岂能舍此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可以为主宰者,而求之杳冥不可知者乎?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此四端者,亦曾有声臭乎?无声无臭犹不足以当性体乎?犹非人生而静以上乎?然则必如释氏之所谓语言道断,父母未生前,而后可以言性也。止修两挈,东瞻西顾,毕竟多了头面。若单以知止为宗,则摄知归止,与聂双江之归寂一也。先生恐其邻於禅寂,故实之以修身。若单以修身为宗,则形色天性。先生恐其出於义袭,故主之以知止。其实先生之学,以止为存养,修为省察,不过换一名目,与宋儒大段无异,反多一张皇耳。许敬菴曰:“见罗谓道心人心,总皆属用心,意与知总非指体。此等立言,不免主张太过。中固是性之至德,舍道心之微,更从何处觅中?善固是道之止宿,离心意与知,却从何处明善?性无内外,心亦无内外,体用何从而分乎?”高忠宪曰:“《大学》格致,即《中庸》明善,所以使学者辨志定业,绝利一源,分剖为己为人之界,精研义利是非之极,要使此心光明洞达,无毫发含糊疑似於隐微之地,以为自欺之主。不然,非不欲止欲修,而气禀物欲拘蔽万端,皆缘知之不至也。工夫吃紧沉着,岂可平铺放在,说得都无气力。”两公所论,皆深中其病。

      论学书

      百步激於寸括,燕、粤判於庭除,未有种桃李而得松柏之实者。毫釐千里,此学之宗趣,所以必谨其初也。《大学》之所以先知止,程门之所以先识仁者,其意亦由此也乎!故尝以为合下的工夫,即是到底的学问,到底的学问,只了结得合下的工夫。自昔圣贤恳恳谆谆,分漏分更。辨析研穷者,岂有他事,只是辨此毫釐耳。(《上徐存斋》)

      捉定修身为本,将一副当精神,尽力倒归自己,凝然如有持,屹然如有立,恍然常若有见,翼翼小心,昭事上帝。上帝临女,毋贰尔心,视听言动之间,时切检点提撕,管归於则,自然嗜欲不得干,狂浪不得夺,常止常修,渐近道理。切不可将本之一字,又作悬空之想,启卜度支离之证,於坦平地无端横起风波,耽延岁月。所云“月在澄潭,花存明镜,急切捞摸不着”者,正坐此病也。(《答弟孟乾》)

      精神两字,去本体尚隔一层。“心之精神谓之圣”,先辈谓非孔子之语。今人动欲辨体,只为一向以知为体,故概以游扬活泼者当之。此程伯子所以谓“认得时活泼泼地,认不得时只是弄精魂也”。(《答朱汝钦》)

      挈出修身为本,齐家不作家想,治国不作国想,平天下不作天下想,自然意念不分,渐近本地。(《答丁重甫》)

      大率一到发灵后,终日终夜只是向外驰走,闻声随声,见色随色,即无声色在前,亦只一味思前忖后,所以去性转远。故就性一步,则无非善者,无非正者,离性一步,反是。

      《六经》无口诀,每谓只有艮其背一句,其实即是知止。但《大学》说止善,似止无定方,《易》说艮背,似止有定所。以背为顽然不动之物,如宋儒之说,未足以尽艮背之妙。因而指曰“阴方”,名曰“北极”,如世所云,又不免落於虚玄之见。予尝看《剥》、《复》两卦,同为五阴一阳,但阳在内能为主,则阴无不从阳者,故为《复》;阳在外不能为主,则阴无不消阳者,故为《剥》。知阴阳内外之辨,而知止之妙可得;识《剥》、《复》消长之机,而艮背之理可求。艮背者,非专向后,只是一个复,暂复为复,常复为艮。晦翁云:“自有人生来,此心常发,无时无刻不是向外驰走,非知止如何收拾得?非艮其背如何止宿得?不获其身,不见其人,内外两忘,浑然执中气象,此艮背所以为千圣秘密也。”知止执中,盖是一脉相传,故程伯子以为“与其是内而非外,不若内外之两忘”。内外两忘,不专形容未感时气象,无我无人,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心溥万物而无心矣,常止矣,仁敬孝慈信,随感流行,自然发皆中节,真所谓不识不知,顺帝之则也。(以上《答李汝潜》)

      人岂有二心?人知之,知其无二心,而虞廷授受,何以有人心道心之别?须知有二者心,无二者性,有二者用,无二者体。此尧之命,舜所以只说“允执厥中”也。危微者,以言乎其几也。道心人心者,以言乎其辨也。惟精者何?正有见於道心人心之不一,而恐其或二於中也。惟一者何?正有虑於道心人心之不一,而欲其常一於中也。常一常精,厥中允执,乃无适而非道心之流行,而中常用事矣。《中庸》曰:“率性之谓道。”故道心者,中之用事也。刘子所谓“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汤亦曰“维皇上帝,降衷於下民,若有恒性”,民之中,天之命也,故子思直以喜怒哀乐之未发者当之。从古言中,未有若此之端的者。《大学》直将心意知物列在目中,归本修身,归止至善,意亦如此。独所云道心人心者,似正审几之要,《大学》不及之耳。不知心何为而用正,为其有不正之而正也;意何为而用诚,为其有不诚而诚之也。知物皆然,正而诚者,即所谓道心也;不正不诚者,即所谓人心也。但虞廷之所言者略,而《大学》之所列者详,头面稍不同,致读者未解耳。执字昭然与止不异,盖皆不是影响卜度转换迁移之法。

      知即是行,行只是知,此知行所以本来合体也。知到极处,只体当得所以行,行到极处,只了当得所以知,此知行所以本来同用也。(以上《答陈汝修》)

      阳明以命世之才,有度越千古之见,诸所论著者,无一非学圣之真功,而独其所提揭者,以救弊补偏,乃未惬孔、曾之矩。要今致知二字,虽并列於八目之中,而知本知止,乃特揭於八目之外。以致知为知本,于理固所不通,谓知止即致知,於用亦有未协。必欲略知本而揭致知,五尺童子知其不可。孔子之所以开宗立教者,舍知本之外,别何所宗?曾氏所以独得其宗者,舍知本之外,别何所学?三省则修之矩矱,一贯则止之渊源。世之学致知者,既不肯认多识之科,而知上立家,其致则一,失在於习阳明之熟,而不觉其信之深,於孔、曾反入之浅也。

      二十年前,曾见一先辈,谓乾知即良知,不觉失笑。乾主始物,坤主成物,知者主也,昔贤之解不谬。就令作知字看,亦如知府知州之类,谓乾知此事,即乾管此事也,岂得截断乾知,谓天壤间信有乾知与良知作证印乎?果然,则坤作成物,又将何以截之?何以解之?此真可谓欲明良知,而不复究事理之实,且不察文理矣。乾,阳物也。坤,阴物也。程子曰:“乾者天之性情。”乾坤两字,已是无名之名,而又谓乾有知,杜撰无端,可为滋甚。曰:“然则如子所云,乾知既无,良知亦无有乎?”曰:“非然也。知一也,不可以体用分,然虑不虑判矣,则良不良之所由分。譬之情一也,亦不可以体用分,然有为无为判矣,则善不善之所由别。情固性之用,知亦心之发也,鄙所谓分别为知者是也。虽良知亦分别也。孩提之爱敬,非良知乎?知亲、知长、知爱、知敬,分别也。乍见之怵惕恻隐,非良知乎?知孺子之入井、知可矜怜,分别也。故知为分别,无分於知之良与不良也。若以良知为体,又曰良知即是天之明命,则《大学》一经之内,於致知之外,又揭至善,又点知本,则所谓本与善者,又将安所属乎?若云知即是本,《大学》只合说知知,又安得说知本?若云知即是善,《大学》只合说知止,又安得说止善?《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性亦何名?只合说善。故《孟子》道性善,《大学》说至善,《中庸》要明善,以为不明乎善,则不能诚乎身也。正是不知止於至善,则不能修乎身也。岂可强心之用为体?抑天之命为知?

      《困知记》曰:‘天,吾未见其有良知也。地,吾未见其有良知也。日月星辰,吾未见其有良知也。山川草木,吾未见其有良知也。求其良知而不得,安得不置天地万物於度外乎?’其言似朴,其理却是大率与万物同体者,乃能同万物之体,与万物作对者,即不能同万物之体。知亲知长,毕竟爱行于亲而敬行於长也。有分别,即有彼此,非所谓与万物作对者乎?而欲持之以同万物之体,以是为大人之学,所以立教开宗,复命归根之宗窾也,可乎?不可乎?”曰:“然则如子所云,知果无分於良与不良,则将任其知之良不良,而亦无贵於良知矣乎?恐於理不尽也。”曰:“不然。孟子曰:‘人之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良知之名,虽云起自孟子,而指点良知之亲切者,亦莫过於孟子。世之学者,但漫曰良知良知,曾不思知之所以良者,自何而良?所以不良者,自何而不良?知之所以良者,自於不虑,则学之在我者,亦当反之於不虑,而后可以致。知之必良,乃直於知上立家,用上磨擦,分别上求讨,是欲以求不虑之名,而先求之以有虑之实也,而可乎?孔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又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以知为体,孔子不闻。知及者,当求其所及之事,而知非体也。仁守者,当求其所守之事,而仁非体也。此等仁知,又就用之德看,盖指能择者为知,而能守者为仁也,不可便执为实体也。智譬则巧,亦同此类。若必执智为体,则所谓圣与仁者,又将安所属乎?譬之《大学》言知本矣,又言知止矣,《孟子》言知性矣,又言知天矣,若脱却止本,而直谓《大学》以知立教,以知为体,遗去性天,而直谓《孟子》以知立教,以知为体,不几於不揣其本而齐其末,按图之似而直指之为骏也乎?故《大学》未尝废知也,只不以知为体,盖知本非体也。《大学》未尝不致知,只不揭知为宗,盖知本用,不可为宗也。惓惓善诱一篇经文,定万古立命之宗,总千圣渊源之的,只是教人知本,只是教人知止。身心意知,并列於八目之中,特揭修身,不复及心意知也,此岂无谓而然,无所见而为是说乎?此其中真有千圣不传之秘,而非豪傑之士,必欲继往圣,开来学,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者,不足以与闻乎斯义也。”

      从古立教,未有以知为体者,明道先生曰:“心之体则性也。”伊川先生曰:“心如穀种,仁则其生之理也。”横渠先生曰:“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亦是性为心体之见。晦菴先生曰:“仁者必觉,而觉不可以名仁。”知果心之体也,谓知即性可乎?仁为生理,生理即性也,觉不可以名仁,知独可以名仁乎?知不可以名仁,又可以为心之体乎?释氏本心,圣人本天,盖伊川先生理到之语。古有以公私辨儒释者,有以义利辨儒释者,分界虽清,卒未若本心本天之论,为覆海翻苍,根极於要领也。故其斥释氏也,专以知觉运动言性,谓之不曾知性。此固章句士所熟闻而熟讲者,乃独於学问之际,欲悉扫成言,以附一家之说,尽违儒训,以狥释学之宗,恐少有仁心者,有所不忍也。吾儒惟本天也,故於性上,只是道得一个善字。就於发用之际,觇其善之条理於恻隐也,而名其仁於羞恶也,而名其义於辞让也,而名其礼於是非也,而名其智亦总之只是一个善而已。未尝云有善无不善,将善与不善对说也;有仁无不仁,将仁与不仁对说也。义礼智亦准此。后儒则曰“无善无恶者心之体”,此无他,则以其就知上看体。知固有良,亦有不良,夫安得不以无善无恶者为心之体乎?今有玉焉,本无瑕也,只合道得一个白字,不可云有白而无黑也。有水焉,本�ޛ@Ҳ,只合道得一个清字,不可云有清而无浊也。清浊对说,必自混后言之。善恶对说,必由动后有之。告子学问非浅,只为他见性一差,遂至以义为外。何以明之?公都子曰:“告子曰:‘性无善无不善也。’”以无善无不善为性,正后儒之以无善无恶为心之体也。在告子则闢之,在后儒则宗之,在释氏则谓之异端,在后儒则宗为教本。惟鄙论似颇稍公,而友朋之间,又玩而不信也。公者何?即所云诸所论着者,无一而非圣学之真功,而独其所提揭者,以救弊补偏,乃未惬孔、曾之心。要吾辈善学先儒者,有志圣学者,学其诸所论着,学圣之真功可也,而必并其所提揭者,不谅其救弊补偏之原有不得已也,而直据以为不易之定论也,可乎?心斋非阳明之徒乎?其学圣之真功,心斋不易也,未闻并其所提揭者而宗之不易也。双江非阳明之徒乎?其圣学之真功,双江不易也,亦未闻并其所提揭者而宗之不易也。今而敢废阳明先生学圣之真功,则友朋间宜群訿而议之矣。苟未废学圣之真功,而独议其所提揭也,则心斋、双江两先生固已先言之矣。归寂非双江旨乎?而修身为本,则非鄙人所独倡也。常有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贫子说金,人谁肯信,仆今日之谓也。仆少有识知,亦何者而非阳明先生之教之也。念在学问之际,不为其私,所谓学公。学公,言之而已矣,求之心而不得,虽其言之出於孔子,未敢信也,亦阳明先生之教之也。(以上《答董蓉山》)

      上天之载,无声无臭,戒慎恐惧,要归不睹不闻。昭昭灵灵者,断不是体,然除却昭昭灵灵,亦无别可用以入止地之法门矣。摄知归止,原是不得已而形容之语,易词言之,即是个摄灵归虚,摄情归性也。但不可如此道耳。悟得此,则两者俱是工夫,悟不得,则两者俱成病痛。(《答朱鸣洪》)

      知常止,自能虑,不必更添觉字;本常立,即是敬,不必更添敬字。(《答赖维新》)

      本末始终,括尽吉凶趋避之理。三百八十四爻,其所判吉凶趋避,有一不是此知所先后者乎?知所先后,则步步皆吉。倒乱了本末始终之序,则步步皆凶。所谓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浑是一个止法。止其所以能定、能静、能安,着着吉先,从本立宗,不至流到末上。只一到末上,即神圣工巧,亦无有善着矣。(《答友》)

      一步离身,即走向玉皇上帝边去,亦非是。盖以我对上帝,则上帝亦末也。(《答涂清甫》)

      学问只有工夫,虽主意亦工夫也,但有自归宿言者,有自条理言者。自归宿上说工夫,恰好是个主意,自条理上做主意,恰好说是工夫。此止为主意,修为工夫,原非二事也。譬之作文,未有无主意而可落笔,亦未有非落笔修词,顺理成章,而可以了却主意者也。意到然后词到,词顺然后理明,不可将主意视作深,修词视作浅,又不可谓修词有可下手,而主意则无可用工夫也。至於无工夫处是工夫,又自是止之深处,修之妙手,所谓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者也。

      丁巳秋,侍东廓老师於青原会上时,讲不善非才之罪,廓翁命材,材曰:“世间事但属伎俩知解者,信乎有能有不能,此所以可诿罪於才。若夫为子而不孝,为臣而不忠,是所谓为不善也,岂亦可云才不能孝,才不能忠,而直以不善之罪诿之於才乎?”

      灵之体虽本虚,而灵之用必乘气发窍之后,后天之分数居多。故任灵则必至从质,从质则其流必至灭天。除却返本还源,归性摄知,别无可收拾之处。

      学问之讲,只在辨宗之难。宗在致知,则虽说知本,说知止,一切以知为体。宗在知本,则虽用致知,用格物,一切以止为归。(以上《答李汝潜》)

      主致知,是直以有睹闻者为本体矣。以有睹闻者为体,而欲希不睹闻之用,恐本体工夫未易合一。

      “自有天地以来,此气常运,自有人生以来,此心常发”。晦翁此言,仆窃以为至到之语。未有孤坐兀兀,寂然如枯木倚寒岩,无一生发者也。《书》云:“惟天生民,无主乃乱。”彼言虽为命世者发,吾徒学问之方,岂不如是?此《大学》所以必先知止也。知得止,则不论动静闲忙,自然常有事干,翼翼小心,昭事上帝,不显亦临,无射亦保矣。

      从古立教,未有以知为体者,余二十年前,即不信之矣,故有“致知者,致其知体”之说。良知者,发而不加其本体之知者也,非知体也。辛酉之岁,又觉其非,复为性觉之说。今思之,总之鼠迁穴中,未离窠臼。阳明先生曰:“良知即是未发之中,即是寂然不动,廓然而大公的本体。尽力推向体边,其实良知毕竟是用,岂可移易?大率救敝补偏。”阳明先生盖是不得已而为说,已有大功於当世矣。今亦何烦更论?只学者入头本领处,不得不当下讨明白耳。间复书存翁有云:“先儒曰:‘乃若致知,则存乎心悟,致知焉尽矣。’鄙人则曰:‘乃若知本,则存乎心悟,知本焉至矣。’”盖在致知,则以知为体,在知本,则以知为用。以致知为宗,则所吃紧者,要在求知;以知本为宗,则所吃紧者,又当明本矣。肯信此学,直截从止上求窍,本地归宗。无端更叠床上之床,架屋下之屋,则所云笼内之光,笼外之光,知觉之知,德性之知,与夫或以独知为良知,或以独之一字为良知,总属闲谈,俱可暂停高阁。倘犹未信斯言,则烟波万顷,灭没由君,附赘悬疣,疑团正结,真令千佛禁口,七圣皆迷。岂予末学,区区言语,斯须所能判决。旧答敬菴有云:“昔之支离者,不过支离於训解,今之支离者,乃至支离於心体。夫支离於训解,昔贤犹且忧之,而况支离於心体乎?”此语真可为痛伤者也。(以上《答詹养澹》)

      儒者之论学,事事归实,释氏之论学,事事归空。事事归实,盖直从立教开宗,合下见性处便实,直说到无声无臭、不睹不闻、至隐至微处,亦无往而非实也。故善所必有,岂可言无?恶所本无,又不待说。无善,则仁义礼智从何植种?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从何发苗?无善无恶既均,则作善作恶亦等,盖总之非吾性之固有也。见性一差,弊盖至此。推原其故,以其只就用上看体,直於知觉运动之中,认其发机之良者,据之以为天命之体。岂知天之发露,固有人之作用,亦多不然,则何以同一心也。端绪之危微稍分,而道心人心截然若两敌者乎?即此而观,则知知觉运动不可言性,儒者之学断须本天。程、朱之论,固自有理之到处者也。(《答涂清甫》)

      才说知本,便将本涉虚玄;才说知止,便尔止归空寂;才说修身为本,却又不免守局拘方、狥生执有。此学所以悟之难也。(《答李思忠》)

      体则万物皆备,用则一物当几。格物者格其一物,当几之物也。鄙人诚有是说,亦因学不明本者,故将格物悬空讲之,无有事实,不得已而为之言。其实合家国天下,通为一身,自是万物皆备,固无烦於解说。

      在家修之家,在国修之国,在天下修之天下,亦自是一物当几,何所容其拟议云然者?若有似於言之近工描画支离,亦恐渐远本实落旧见解。此鄙人所以不甚道也。只实实落落与他挈出知本为归宗,知止为入窍,使人随事随物而实止之,实修之,即所云格致诚正者,一切并是实事实功,岂不痛快简易?心无不正,不必更动正的手脚,有不正焉而修之,即止之矣。意无不诚,不必更动诚的手脚,有不诚焉而修之,即止之矣。知无不致,不必更动致的手脚,有不致焉而修之,即止之矣。物无不格,不必更动格的手脚,有不格焉而修之,即止之矣。是皆所谓格物也,致知也。然齐家也,齐其固有之家,治国也,治其固有之国,平天下也,平其固有之天下,非因齐治均平之事至,而后有是家国天下也。此吾所以谓之体,则万物皆备也。然当其齐家也,不可二之国矣,当其治国也,不可二之天下矣。虽均平治齐之事交至於吾前,而吾所以应之者,其当几之际,毕竟只是一物而已。虽诚正格致之用屡迁,变动不居,若甚无有典要,而究其当几之际,吾所以格之者,亦毕竟只是一物而已。此吾所以谓之用,则一物当几也。格物者,格其一物当几之物也,可谓理不然乎?

      癸亥前,曾因读《易》,偶有触於本末始终之序,於时全学未明,知止之法亦所未悟,只以《易》语强自支撑,谓“安其身,而后动其身,未安,宁可不动。易其心,而后语其心,未易,宁可不语”。彷彿十年来,乃近止地。止地稍固,作用处乃渐见轻省也。大率同一格物,以知本之旨用之,则一切皆己分事,以应务之心用之,则一切尽人分事。

      圣人之知,要从止出,故必定静安,而后贵其能虑。后世之学,先从虑上下手,知上充拓,此实本末始终之辨。(以上《答李汝潜》)

      予学三十年矣,自省己躬,绝无有悟。愿从予学者,学予之不悟可也,切不可虚夸,作慕大希高之想也。(《答友人》)

      谁能不用灵明,但用之以向外驰走,则为众人之任情灭天;用之以反躬归复,则为君子之立极定命。

      由仁义而行者,即是本天路径,由仁义而袭者,即是本心路径。知有良不良,总是一知,决不可以驻脚。本天而动,则知自良,本知而求良,一切皆虑后事,而知不可云良矣。

      须思命脉只是一个善,诀窍只是一个止,如何反反覆覆,必要说归修身为本,必要揭出修身为本,必悟此,而后止真有入窍,善真有谛当,乃不为堕於边见也。不然无寂感,无内外,无动静,岂不玄妙?少失分毫,便落捕风镂尘,弄影舞像之中,依旧是辨体的家风也。(以上《答龚葛山》)

      夫天载,实体也;无声无臭,赞语也,后之专言无声无臭者,皆是道赞语,而遗其实体者也。故谈至善,而专指为无声无臭者,亦犹是也。

      允执之中,不是专主流行,而随时处中之中,自备其内;至善之善,亦不专主流行,而随感而应之善,自存其中。以致知为主脑者,是知有流行,而不知有归宿者也。恐至命一脉,遂截然断路,不复有归复之期矣。(以上《答董蓉山》)

      先儒谓“不得以天地万物挠己,己立后,自能了当得天地万物”者,亦是吃紧为人之意。要在善看,不然天地万物果挠己者乎?等待己立,乃了天地万物乎?忘本逐末者,狥人者也,诚不可为知本;知有己,不知有人,了己者,自了者也,亦不得谓之知本。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是说仁者之体,非说仁者之造。认得是体,即所谓认得为己,何所不至?认得为造,己未立,何暇立人?己未达,何时达人?即所谓若不为己,自与己不相干,名曰求仁,去仁远矣。知本两字,即是求仁,但稍换却头面,故不但知本者,不可着人,即求仁者,亦决无有狥人之理,摩顶放踵,病此兆矣。不但求仁者,不可守株,即知本者,亦决无有守株之理,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弊有由矣。(《答詹世辑》。)

      有疑止修两挈,为多了头面者,不知全经总是发明止於至善,婉婉转转,直说到修身为本,乃为大归。结实下手,此吾所以专揭修身为本,其实正是实做止於至善,故曰知修身为本,而止之是也。(《答蒋崇文》)

      一个念头稍涉虚玄,便流意见,一句话头稍欠填实,便托空诠。己之自进工夫,由此固疏,人之观视察安,亦即便分诚伪矣。(《答董蓉山》)

      雷阳一夕,透体通融,独来独往,得无罣碍。(《答滕少崧》)

      自悟彻知本后,学得凑手,乃知从前说者作者,大抵伪也。说本体固恍恍惚惚,认似作真;说工夫亦恍恍惚惚,将无作有。或认静边有者,透不到事上,或认见地明者,合不到身上,大率皆是意可揣得,口可说得,而实在落手做不得也。此其所为伪也。(《答从弟孟育》)

      三十载注情问学,何处不参承?到处如油入面,搅金银铜铁为一器。及此七载间,戊寅经涉多艰,乃豁然洞然,知正正堂堂,自有儒家的学脉也。(《与沈从周》)

      有友主保守灵明之说者,予曰:“兄既主灵明,必令无时不明,无事不灵。未论爪生发长,筋转脉摇,为兄不明。兄纯孝人也,即兄母死初哀一段,果祇激於一恸,而不容自已乎?将主以灵明,而必为之加减剂量,使之适协乎?若不照则是灵有不保,若必照则恐孝有未至。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丧乎!是兄用情,反恒人之情之不若矣。”其友为之蹙然,请质。予曰:“兄毋讶,亦毋惊,此盖孔圣人之所不能与以知者也,而兄必欲与之,此其所以异於孔子之学。”其友曰:“然则将奈何?”予曰:“颜渊死,子哭之恸矣。孔子全然不知,因人唤醒,恰好回头照出自中之则,乃曰:‘有恸乎!非夫人之恸而谁为?’惟不识知,乃能顺则,若必识知,去则远矣。”其友为之豁然,乃尽弃从前之学。(《答周三泉》)

      孔子以知止入门,而后之儒者却先格物,不知止。不知,则身心尚无归宿,而所谓格物者,安得不病於支离?本不悟,则意绪尚不免於二三,而所谓致知者,安得不流为意见?(《与张洪阳》)

      止此则自虚,然却不肯揭虚为本;修此则自寂,然却不可执寂为宗。(《答涂清甫》)

      学之以修身为本也尚矣,复以为必先知本者,岂修身为本之外,又别有所谓知本乎?曰:“非然也。盖必知本,而后有以知家国天下之举非身外物也,知均平齐治之举非修外事也。知本者,知修身为本也,非知修身为本之外,又别有所谓知本也。”(《答李汝潜》)

      知本一脉,当官尤为日着之效,只一点念头,上向监司处迎揣,下向百姓处猜防,自谓之用明,即所谓能疑为明,何啻千里矣!与本风光毫发不相蒙涉,端拱垂裳,岂无照智?只其所注宿者,不於人,必於己耳。(《答刘良弼》)

      大学约言

      《大学》首节何谓也?以揭言学之大纲也。盖三者备,而后学之道全也,而即倒归於知止。谓“定静安虑之必自於知止”,何谓也?以申言止之为要也。继之曰“物之本末”云云者,何谓也?以教人知止之法也。经世之人,无一刻离得物,如何止?经世之人,无一刻离得事,如何止?盖物虽有万矣,本末分焉;事虽有万矣,始终判焉。知本始在所当先,即当下可讨归宿,直於攘攘纷纷之中,示以归宿至止之窍,故曰“是教人以知止之法也。”古之欲明明德,至修身为本,何谓也?盖详数事物,各分先后,而归本於修身也。本在此,止在此矣,岂有更别驰求之理?故曰:“其本乱,至未之有也。”盖决言之也,结归知本,若曰“知修身为本,斯知本矣,知修身为本,斯知至矣。”

      至善其体,而明德其用也,止至善其归宿,而明新其流行也。

      定而后能静,非静生於定也;静而后能安,非安生于静也。要以见必自知止始也。旧有语“定静安总是止,但渐入佳境耳”,最得立言之意。非止则如人之未有家,非止则如种之未得地,而虑乌从出乎!

      止为主意,修为工夫。

      身外无有家国天下,修外无有格致诚正。均平齐治,但一事而不本诸身者,即是五霸功利之学。格致诚正,但一念而不本诸身者,即是佛老虚玄之学。故身即本也,即始也,即所当先者也。知修身为本,即知本也,知止也,知所当先者也。精神凝聚,意端融结,一毫荧惑不及其他,浩然一身,通乎天地万物,直与上下同流,而通体浑然,一至善矣。故止於至善者,命脉也,修身为本者,归宿也。家此齐焉,国此治焉,天下此平焉,所谓笃恭而平,垂衣而理,无为而治者,用此道也。(《知本义》)

      善一也,有自主宰言者,有自流行言者。故止一也,有自归宿言者,有自应感言者。君臣父子朋友之交,所谓止之应感者也,故仁敬孝慈信,所谓善之流行者也。归宿不明,而直於应感之上讨止,犹主宰不悟,而直於流行之际看善也。“止将得乎听讼”云云,则正所谓止之归宿者也。止有归宿,随其身之所接,於为君也而止仁,於为臣也而止敬,於为子也而止孝,於为父也而止慈,於与国人交也而止信,则无适而非止也。旧答某人书,谓随事计止,正与后人随事求中意同,未必非中,只恐非允执厥中之消息也。

      至善两字,盖孔子摹性本色,就虞渊底揭出示人,犹恐杳杳冥冥,无可据以循入,故又就经事宰物中,分别本末始终先后,指定修身为本,使人当地有可归宿。故止于至善者命脉也,修身为本者诀窍也,知本乎身,即知止乎善。

      僭谓学急明宗,不在辨体。宗者何?则旨意之所归宿者是也。从古论学,必以格致为先,即阳明天启聪明,亦祇以致知为奥。《大学》之旨意归宿,果在知乎?止于至善,恐不可以知名之也。不可以知名善,则止之主意,不以知为归宿也决矣。故曰:“知止而后有定。”盖是要将知归於止,不是直以止归於知,此宗之辨也。此摄知归止,鄙人之所以敢力提撕也。

      至善两字,原是直挈性命之宗。止于至善者,如根之必归土,如水之必浚源。极则者,何尝不是善,是就流行言也。极致者,何尝不是善,是以造诣言也。落根有地,而后可以取勘於流行,造诣有基,而后可以要归於极致。后之学者,大率知有流行而不知有归复,图为造极,而不知有归宿之根源者也。学先知止,盖斩关第一义也。

      每谓修身为本之学,允执厥中之学也。非知本,固不可以执中,而非厥中允执,亦未可以言知本也。左之非左,右之非右,前之非前,后之非后,停停当当,直上直下,乃成位其中,天下之大本立矣。格致诚正,不过就其中缺漏处,检点提撕,使之常止於中耳。常止即常修,心常正,意常诚,知常致,而物自格矣。

      止不得者,只是不知本,知修身为本,斯止矣。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岂有更别驰求之理?故止不得者,病在本也。友朋中有苦知本难者,予曰:“本即至善,有何形声?故圣人只以修身为本,不肯悬空说本,正恐世人遗落寻常,揣之不可测知之地,以致虚縻意解,耽误光阴。只揭出修身为本,使人实止实修,止得深一分,则本之见处透一分,止得深两分,则本之见处深两分。定则本有立而不摇,静则本体虚而能固,安则本境融而常寂。只是一个止的做手,随止浅深,本地风光,自渐见佳境也。切不可悬空捞摸,作空头想也。故本不知,又是病在止也。此予所谓交互法也。”其实知本者,知修身为本而本之也,知止者,知修身为本而止之也,总是一事,有何交互之有?但因病立方,不得不如此提掇,令人有做手耳。换作法,不换主脑,且不因药发病也。

      齐家不是兜揽家,盖在家身,家即是修之事矣。治国不是兜揽国,盖在国身,国即是修之事矣。平天下不是兜揽天下,盖在天下身,天下即是修之事矣。故家国天下者,分量也,齐治均平者,事绪也。余尝云家国天下者,修身地头也,此所以天子与庶人一也。说到性分上所以学无差等,说到性分上如何分得物我,真所谓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矣,无二本也。

      或问:“致知格物,学问之功,莫要於此也。独无传者,何与?”曰:“知非他也,即意之分别者是也。物非他也,即知之感触者是也。除却家国天下身心意知,无别有物矣。除却格致诚正修齐治平,无别有知矣。故格致无传者,一部之全书,即所以传格致也。如传诚意,则意物也,而所以诚之者,即知也。传正心,则心物也,而所以正之者,即知也。传修身,则身物也,而所以修之者,即知也。传齐家,传治国平天下,则家国天下者物也,而所以齐之治之平之者即知也。则格致奚庸传哉?”曰:“然则所以格之致之者,何如以用其力耶?”曰:“此不攷於经者之过也。如戒自欺,求自慊,慎其独,必其意之所发,如好好色,如恶恶臭,而无有不诚,而所以格诚意之物,而致其知者可知也。身之有所忿懥四者,所以使心之失其正者此也,心不在焉,所以使身之失其修者此也,而所以格修正之物,而致其知者可知也。之其所而辟焉,身之所以不修者此也,家之所以不齐者此也,而必由其好恶之正,而所以格修齐之物,而致其知者可知也。正其身以刑家,不出家而成教於国,而所以格齐治之物,而致其知者可知也。絜矩以同好恶,而所以格治乎之物,而致其知者可知也。故曰:‘不攷於经者之过也。’”(《格致义》)

      安其身而后动,易其心而后语,定其交而后求,《易》言之矣,皆灼然本末始终之序,而学者不悟也。只於此不能知所先后,即步步离根,到处无可着脚,直以其身为万物之役,如牛马然,听其驱策而驰走矣。故就一事一物言,固自有个本末终始,总事物言,又只有个本末终始。下条备举事物,各分先后,断以修身为本,正为此也。悟得此,真如走盘之珠,到处圆成,无有定体,亦无定方,而本常在我。此其所以为经世之窍,即悟不彻,只捉定修身为本,如立表建极相似,亦自随事随物,就此取衷,而本常保其不乱。

      未尝不是逐事逐件着功,而运量精神,只是常在一处。未尝不是要得检束此身,俾无败缺,而主脑皈依,只是收拾一副当精神,使其返本还元,无有渗漏。此其所以为尽性之学。

      修身为本,只是一个本,随身所接,无非末者。延平曰:“事虽纷纭,还须我处置。毕竟宰天宰地宰人宰物,运转枢机,皆是於我。离身之外,无别有本。虽天地君亲师,亦末也。”

      问:“致知两字,不但阳明挈之,有宋诸儒,无不以为学之始事。先生独以为必先知止者,何也?”曰:“至小经纶也,须定个主意,岂有归宿茫然,可望集事之理。运斤者操柄,测景者取中,若无知止这一步,真所谓无主意的文章。正诚格致,将一切涣而无统矣。更有一说,心有不正,故用正之之功,意有不诚,故用诚之之功,知有不致,物有不格,故用致之格之之功。今此一时,尔试反观,觉心尚有不正否?”曰:“无有。”“意有不诚否?”曰:“无有。”“知有不致,物有不格否?”曰:“此中祇对,历历分明,亦似无有不致不格。”曰:“如此,则学问工夫一时间便为空缺矣。”问者跃然有悟,曰:“允若先生之言,复命归根,全在一止,格致诚正,不过就其中缺漏处检照提撕,使之常归于止耳。”

      必有以信身外之无有家国天下也,而后本体一。必有以信修外之无有格致诚正也,而后工夫一。本体一,则精神不至外有渗漏;工夫一,则意念不复他有驰求,而知止矣。

      道性善编

      孟子说个入井,又说个孺子入井,又说个乍见入井。盖入井者,事之最可矜怜者也;孺子於人,最无冤亲者也;而又得於乍见,是又最不容於打点者也。不知不觉发出怵惕恻隐,苦口苦心,只要形容一个顺字。盖不顺,则外面的便有打点粧饰,不与里面的相为对证矣。此正所谓以故言性也,以利为本也,以见非如此不容打点,则情之所发,便未必能顺,岂可便道情善?故信得性,而后学有归宿。若以为道情善,直於情上归宗,则有恻隐者,亦容有不恻隐者矣,有羞恶者,亦容有不羞恶者矣。善不善杂出,教人如何驻脚!

      性有定体,故言性者无不是体;情意知能有定用,故言情意知能者无不是用。惟心为不然,以心统性情者也。故程子曰:“心一也。有指体而言者,有指用而言者。指体而言者,孰为之体?性其体也。指用而言者,孰为之用?情意知能其用也。”虞廷所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人岂有二心?此亦所谓指用而言者也。孔子“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之谓与?”心岂有出入?此亦所谓指用而言者也。孟子曰:“仁,人心也。”此则所谓指体而言者也,而用在其中矣。他章之言仁,必以属性,惟此章之言仁,直以属心。求放心,人只漫说,毕竟向何方求?前念不管后念,后念不续前念,阳明先生为转一语甚好,曰:“学问之道,无他求,仁而已矣。”亦是见得放之不可为方所也,求之无可为依据也,惟仁可求。惟仁可求者,则性之有常善也。所谓“夫道一而已矣”。不就一上认取,何处归宗!

      性者生之理也,知生之为性,而不知所以生者,非知性者也。《易》有太极,是生两仪。谓两仪外别有太极,固不可,指两仪而即谓之太极,亦未可。故《中庸》只说隐微,只说未发,只说不可睹闻。大率显见睹闻,皆所谓发也,正告子之所谓生者也。凡有知觉运动者,孰非生乎?若不失其生之由,而惟据其迹之所可见,则知礼知义者,固知觉也,而知食知色,亦知觉也,以至于知有食色,而不知有礼义,亦知觉也。同一知觉,同一运动,可云何者非生生?既是同,可云何者非性?噫!孟子之不以生之谓性,则知孟子之以利求,故而必求其善之所自来矣。

      “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孟子认定了性善,故情可以为善。“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孟子认定了情善,故才无不善。只怕人不信得性善,无地归宗,故又以知能之良者表之。知能之良者,则正所谓情之可以为善者也,才之无有不善者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孰为之也?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又孰为之也?故曰:“亲亲,仁也”,即所谓“恻隐之心,仁之端”者是也。性中若无仁,孩提之童如何知爱亲?“敬长,义也”,即所谓“羞恶之心,义之端”者是也。性中若无义,孩提之童如何知敬长?达之一字,义尤明白,只是一个顺,所谓“火然泉达,充之足以保四海”者是也。然充者,非是寻取既往之怵惕恻隐来充;达者,不是寻取孩提之爱敬来达。信其性之本善,而知所归宗,达其性之本善,而知能之用,莫非良矣。

      知本同参

      兴古疑问 温陵王任重尹卿著

      视听言动四字,虽若有形之实迹,而勿之一字,则实动而未形之真心也。故体认得真,视听言动之非礼,即在不睹不闻中,而勿之一念,即戒慎恐惧之心也。未发之前,以理言之,则为有,以象言之,则为无。所云看者,亦於其中而默探其理之何似耳,岂真以象求哉!吾尝於静中以一真惺惺者,而默与之会。久之若见其中之盎然,而无所间隔者焉。若见其中之肃然,而无所偏倚者焉。又若见其中特然,而无所依随者焉。又若见其中之莹然,而无所遮蔽者焉。即其盎然者,看作宽裕温柔之气象可乎?即其肃然者,看作齐庄中正之气象可乎?即其特然者,看作发强刚毅之气象可乎?即其莹然者,看作文理密察之气象可乎?此亦心灵与性真默会,若见其似则然耳,而岂实有气象之可见耶?

      本一也,为君在君,为臣在臣,为父在父,为子在子,与国人交在交国人,若是其无定方也。然为君为臣此身,为父为子此身,与国人交此身,实非有二身也。何尝无定分乎?故善一也,君曰止仁,臣曰止敬,子曰止孝,父曰止慈,与国人交曰止信,若是其无定名也。然仁孝吾身之善,敬慈吾身之善,信亦吾身之善,实非有他善也。何尝无定体乎?所以归本之学,随所处而地异,地异而修同;随所遇而时异,时异而止同。虽日错综于人伦事物之交,亦日归宿于根元命脉之处。归宿处虽妙入无声无臭之微,错综处实曲尽至颐至动之变。可见修法原非粗迹,不待兼止言而后知;止法原非空寂,不待兼修言而后知。此经世之实学,而尽性至命之正宗也。

      崇闻录 乐安陈致和永宁著

      问:“乍见孺子入井,必有怵惕恻隐之心,此良知也。扩而充之,足以保四海,致良知也。如何不以致良知为是?”曰:“扩充之说,原从性根上扩充。若见入井而有恻隐之心,孟子所谓仁之端倪,张子所谓天理发见。自然之苗裔,必欲从端倪上、苗裔上扩充,充不去矣。”曰:“何为充不去?”曰:“事物之感於我者何常,而善端之发见於感应者非一。乍见孺子入井,勃然恻隐,良矣,是心之发,石火电光,一过即化,岂复留滞记忆以为后来张本耶?继此而有王公高轩之过,恭敬之心生矣,当是时非可哀也,岂容复扩充恻隐以待此大宾耶?已而王公以呼蹴之食加我,羞恶之心生矣,当是时亦非可哀也,岂容复扩充恻隐以应此可羞之感耶?藉令见聋瞽,吾哀其不成人,见孤独,吾哀其无告,虽与入井之哀同一机括,毕竟是随感而见,前念后念,不相照应,岂尝思曰‘吾前日哀入井矣,今当扩充入井之哀以哀此辈’耶?必扩充入井之哀,而后能哀后来之可哀,劳甚矣!狭亦甚矣!性体发用,不如是矣!”

      四端之发,固自有性根在也。吾养吾性,随在皆至善之流行矣。曰:“然则性何如而养乎?”曰:“孟子道性善,指天命之体言也。天命之性,无声无臭,从何处下手?只用得一个养字,即止至善之止字,即成性存存之存字是也。养而无害,顺性而动,达之天下,见可哀而恻隐,见可耻而羞恶,见长上而恭敬,见贤否而是是非非,毫发不爽。所谓从止发虑,无往而非不虑之良知矣。良知上岂容更加扩充?加扩充,便是虑而后知,知非良矣。”

      天地人物,原是一个主脑生来,原是一体而分,故曰:“天地人物皆己也。”人己如何分析得?是故立不独立。与人俱立,达不独达,与人皆达,视人犹己,视己犹人,浑然一个仁体,程子所谓“认得为己,何所不至”是也。若曰:“己立己达后,方能了得天地万物。吾未立何暇立人?吾未达何暇达人?”即此便是自私自利,隔藩篱而分尔我,与天地万物间隔不相关接,便不仁矣。所谓“若不为己,自与己不相干”是也。

      默识,正识认之识。仲弓问仁,夫子告之以“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义备矣!又必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本无宾,本无祭,如见如承者,何事?子张问行,夫子告之以“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其可行矣!又必曰:“立则见其参於前也,在舆则见其倚於衡也。”无言无行,忠信笃敬亦何有?此正所谓“默而识之”的消息也,“止於至善”之脉络也。学问有这一步,才入微,才知本,才上达天德。阳明先生见山中一老叟,自云做“言忠信行笃敬”工夫三十九年。此其人亦可尚矣,只此默识一步,未之知耳。

      问致中和致字,曰:“天命之性,不可睹闻,此喜怒哀乐之所以为根者也。本目未发,浑然至善,故谓之‘中’。君子於此乎戒慎恐惧工夫,都从性根上用,是曰‘致中’。喜怒哀乐发皆中节,此顺性而动,其流行恰当主脑,适相吻合而无所乖戾,故谓之‘和’。君子亦顺性之自然,率之而已矣,率之则道在矣,是曰‘致和’。致字须如此看,若从念上与事为上去致,恐去天命之性尚远。”

      心者性之发灵,是活物,是用神。帝王用之以保民,桀、纣用之以纵欲,宿儒用之以博闻强记,举子用之以弄巧趋新,仪、秦用之以纵横捭阖,仙家用之呼吸长生,佛氏用之灰心槁性,农工医卜各有所用。《大学》教人收摄此心,归止至善,亦临亦保,如见如承,直用他归根复命,庶源洁而流自清,根深而叶自茂,德无不明,民无不亲,天德王道,一以贯之,此复性之宗。

      井天萃测 南海韦宪文纯显著

      泉翁云:“物至而后义生,义生而后知有所措。夫知有所措而后格之,则未履其物,不必豫格之也。”与吾师“所格只当机之物”颇合。

      俗儒求知于外者也,文成求知於内者也,学不同而所主同於知也。见罗先生之学,摄知归止,故其言曰:“用知以入止,则所云知者,原是止之用神;主知以求致,则所云致者,恐非善之归宿。是以止自浅而入深,则有定静安虑之异;修由内而及外,则有格致诚正修齐治平之分。”

      意为心之运用,则统之於心,尚未发之於情。绪山谓“知为意之体”者,亦谓意为已发,故不得不以知为体,所以未妥。

      唐仁卿信石经《大学》,谓“置知止能得於格物之前”,似乎先深而后浅,殆不知圣学之止为入窍,修为工夫也。谓“儒者学问思辨之功,无所容於八目之内”,殆不知止惟一法,修有多方,万物皆备,格其当机之旨也。谓“物有本末一条,次致知在格物之下”,以释格物,殆不知此条教人以知止之法,是混止而为修也。

      近代之流弊,既专於知觉上用功,而不知以知归止。仁卿之矫偏,又专於法象上安命,而不知以止求修。此学未尝不贵虚,未尝不贵寂,只以修身为本,一切皆为实体。未尝不致知,未尝不格物,只以修身为本,一切皆为实功。

      知本不言内外,自是内外合一之体,知止不言动静,自有动静合一之妙。谈止修之法,以为异说之防,莫过於此。

      日新蠡测 楚雄朱万元汝桓著

      善一而已,有自主宰言者,有自流行言者。缉熙敬止,所谓善之主宰,止之归宿;而仁敬孝慈信,则善之流行,止之应感者也。道有旨归,原不向逐事精察,学有要领,亦只在一处归宗。此孔门之止修博约,正一贯之真传也。

      圣人常止,贤人知止,果在一点灵光着力乎?抑在未发之中下手乎?戒惧必於不睹不闻,天载自然,无声无臭,皆不可以知名也,故曰“圣人无知”。

      《大学》专教知止,而修之工夫,不过一点检提撕,使之常归於止耳。

      自古圣贤,常见自己不是,常知自己不足,时时刻刻用省身克己工夫,故圣如孔子,且以不善不改为忧,无大过自歉。此岂谦词,真见得浑身皆性命之流行,通体皆至善之充周也。归宗处,岂不直透性根?落手处,断然修身为本。

      修身为本,即是止於至善,践形乃所以尽善,形神俱妙,莫备於此。止到稳时,浑身皆善,又何心术人品之足言?修到极处,通体皆仁,又奚久暂穷通之足虑?

      一止一修,即一约一博,互用而不偏。



    师说

    明儒学案·师说·师说

    崇仁学案

    明儒学案·崇仁学案·聘君吴康斋先生与弼

    明儒学案·崇仁学案·文敬胡敬斋先生居仁

    明儒学案·崇仁学案·教谕娄一斋先生谅

    明儒学案·崇仁学案·谢西山先生复

    明儒学案·崇仁学案·郑孔明先生伉

    明儒学案·崇仁学案·胡凤仪先生九韶

    明儒学案·崇仁学案·恭简魏庄渠先生校

    明儒学案·崇仁学案·侍郎余訒斋先生祐

    明儒学案·崇仁学案·太仆夏东巖先生尚朴

    明儒学案·崇仁学案·广文潘玉斋先生润

    白沙学案上

    明儒学案·白沙学案上·文恭陈白沙先生献章

    明儒学案·白沙学案上·举人李大厓先生承箕

    白沙学案下

    明儒学案·白沙学案下·通政张东所先生诩

    明儒学案·白沙学案下·给事贺医闾先生钦

    明儒学案·白沙学案下·吏目邹立斋先生智

    明儒学案·白沙学案下·御史陈时周先生茂烈

    明儒学案·白沙学案下·长史林缉熙先生光

    明儒学案·白沙学案下·州同陈秉常先生庸

    明儒学案·白沙学案下·布衣李抱真先生孔修

    明儒学案·白沙学案下·谢天锡先生祐

    明儒学案·白沙学案下·文学何时振先生廷矩

    明儒学案·白沙学案下·运使史惺堂先生桂芳

    河东学案上

    明儒学案·河东学案上·文清薛敬轩先生瑄

    明儒学案·河东学案上·御史阎子与先生禹锡

    明儒学案·河东学案上·侍郎张自在先生鼎

    明儒学案·河东学案上·郡守段容思先生坚

    明儒学案·河东学案上·广文张默斋先生傑

    明儒学案·河东学案上·文庄王凝斋先生鸿儒

    明儒学案·河东学案上·布衣周小泉先生蕙

    明儒学案·河东学案上·同知薛思菴先生敬之

    明儒学案·河东学案上·郡丞李介菴先生锦

    河东学案下

    明儒学案·河东学案下·文简吕泾野先生柟

    明儒学案·河东学案下·司务吕愧轩先生潜

    明儒学案·河东学案下·张石谷先生节

    明儒学案·河东学案下·李正立先生挺

    明儒学案·河东学案下·郡守郭蒙泉

    明儒学案·河东学案下·举人杨天游先生应诏

    三原学案

    明儒学案·三原学案·端毅王石渠先生恕

    明儒学案·三原学案·康僖王平川先生承裕

    明儒学案·三原学案·光禄马谿田先生理

    明儒学案·三原学案·恭简韩苑洛先生邦奇

    明儒学案·三原学案·忠介杨斛山先生爵

    姚江学案

    明儒学案·姚江学案·文成王阳明先生守仁

    浙中王门学案

    明儒学案·浙中王门学案·郎中徐横山先生爱

    明儒学案·浙中王门学案·督学蔡我斋先生宗兖

    明儒学案·浙中王门学案·御史朱白浦先生节

    明儒学案·浙中王门学案·员外钱绪山先生德洪

    明儒学案·浙中王门学案·郎中王龙溪先生畿

    明儒学案·浙中王门学案·知府季彭山先生本

    明儒学案·浙中王门学案·尚书黄久菴先生绾

    明儒学案·浙中王门学案·布衣董萝石先生澐(附子穀)

    明儒学案·浙中王门学案·主事陆原静先生澄

    明儒学案·浙中王门学案·尚书顾箬溪先生应祥

    明儒学案·浙中王门学案·侍郎黄致斋先生宗明

    明儒学案·浙中王门学案·中丞张浮峰先生元冲

    明儒学案·浙中王门学案·侍郎程松溪先生文德

    明儒学案·浙中王门学案·太常徐鲁源先生用检

    明儒学案·浙中王门学案·都督万鹿园先生表

    明儒学案·浙中王门学案·侍郎王敬所先生宗沐

    明儒学案·浙中王门学案·侍读张阳和先生元忭

    明儒学案·浙中王门学案·教谕胡今山先生瀚

    江右王门学案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文庄邹东廓先生守益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文庄欧阳南野先生德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贞襄聂双江先生豹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文恭罗念菴先生洪先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处士刘两峰先生文敏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同知刘师泉先生邦采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御史刘三五先生阳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县令刘梅源先生晓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员外刘晴川先生魁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主事黄洛村先生弘纲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主事何善山先生廷仁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郎中陈明水先生九川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大常魏水洲先生良弼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解元魏师伊先生良政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处士魏药湖先生良器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太常王塘南先生时槐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文洁邓定宇先生以讚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参政陈蒙山先生嘉谟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徵君刘泸潇先生元卿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督学万思默先生廷言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宪使胡庐山先生直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忠介邹南臬先生元标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给諫罗匡湖先生大紘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中丞宋望之先生仪望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徵君邓潜谷先生元锡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徵君章本清先生潢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佥事冯慕冈先生应京

    南中王门学案

    明儒学案·南中王门学案·前言

    明儒学案·南中王门学案·孝廉黄五岳先生省曾

    明儒学案·南中王门学案·长史周静菴先生冲

    明儒学案·南中王门学案·明经朱近斋先生得之

    明儒学案·南中王门学案·恭节周讷谿先生怡

    明儒学案·南中王门学案·提学薛方山先生应旂

    明儒学案·南中王门学案·副使薛畏斋先生甲

    明儒学案·南中王门学案·襄文唐荆川先生顺之

    明儒学案·南中王门学案·太常唐凝菴先生鹤徵

    明儒学案·南中王门学案·文贞徐存斋先生阶

    明儒学案·南中王门学案·中丞杨幼殷先生豫孙

    楚中王门学案

    明儒学案·楚中王门学案·佥宪蒋道林先生信

    明儒学案·楚中王门学案·孝廉冀闇斋先生元亨

    北方王门学案

    明儒学案·北方王门学案·文简穆玄菴先生孔晖

    明儒学案·北方王门学案·教谕张弘山先生后觉

    明儒学案·北方王门学案·尚宝孟我疆先生秋

    明儒学案·北方王门学案·主事尤西川先生时熙

    明儒学案·北方王门学案·文选孟云浦先生化鲤

    明儒学案·北方王门学案·侍郎杨晋菴先生东明

    明儒学案·北方王门学案·郡守南瑞泉先生大吉

    粤闽王门学案

    明儒学案·粤闽王门学案·前言

    明儒学案·粤闽王门学案·行人薛中离先生侃

    明儒学案·粤闽王门学案·县令周谦斋先生坦

    止修学案

    明儒学案·止修学案·中丞李见罗先生材

    明儒学案·止修学案·敬学录 吴兴陆典以典著

    泰州学案

    明儒学案·泰州学案·前言

    明儒学案·泰州学案·处士王心斋先生艮

    明儒学案·泰州学案·布政徐波石先生樾

    明儒学案·泰州学案·教谕王一菴先生栋

    明儒学案·泰州学案·文选林东城先生春

    明儒学案·泰州学案·文肃赵大洲先生贞吉

    明儒学案·泰州学案·参政罗近溪先生汝芳

    明儒学案·泰州学案·侍郎杨复所先生起元

    明儒学案·泰州学案·恭简耿天台先生定向

    明儒学案·泰州学案·处士耿楚倥先生定理

    明儒学案·泰州学案·文端焦澹园先生竑

    明儒学案·泰州学案·尚宝潘雪松先生士藻

    明儒学案·泰州学案·明经方本菴先生学渐

    明儒学案·泰州学案·郎中何克斋先生祥

    明儒学案·泰州学案·给事祝无功先生世禄

    明儒学案·泰州学案·尚宝周海门先生汝登

    甘泉学案

    明儒学案·甘泉学案·文简陶石篑先生望龄

    明儒学案·甘泉学案·太学刘冲倩先生塙

    明儒学案·甘泉学案·文简湛甘泉先生若水

    明儒学案·甘泉学案·太仆吕巾石先生怀

    明儒学案·甘泉学案·侍郎何吉阳先生迁

    明儒学案·甘泉学案·郡守洪觉山先生垣

    明儒学案·甘泉学案·主政唐一菴先生枢

    明儒学案·甘泉学案·侍郎蔡白石先生汝楠

    明儒学案·甘泉学案·侍郎许敬菴先生孚远

    明儒学案·甘泉学案·文选唐曙台先生伯元

    明儒学案·甘泉学案·端洁杨止菴先生时乔

    明儒学案·甘泉学案·文定王顺渠先生道

    诸儒学案上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上·文正方正学先生孝孺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上·琼山赵考古先生谦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上·学正曹月川先生端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上·督学黄南山先生润玉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上·文毅罗一峰先生伦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上·文懿章枫山先生懋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上·郎中庄定山先生昶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上·侍郎张东白先生元祯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上·布政陈克菴先生选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上·布衣陈剩夫先生真晟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上·布政张古城先生吉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上·方伯周翠渠先生瑛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上·司成蔡虚斋先生清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上·太常潘南山先生府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上·参政罗东川先生侨

    诸儒学案中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中·文庄罗整菴先生钦顺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中·文庄汪石潭先生俊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中·文敏崔后渠先生铣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中·文定何柏斋先生瑭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中·肃敏王浚川先生廷相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中·文裕黄泰泉先生佐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中·文定张甬川先生邦奇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中·襄惠张净峰先生岳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中·庄裕徐养斋先生问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中·诸生李大经先生经纶

    诸儒学案下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下·中丞李谷平先生中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下·文敏霍渭厓先生韬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下·考功薛西原先生蕙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下·文节舒梓溪先生芬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下·徵君来瞿塘先生知德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下·卢冠巖先生宁忠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下·侍郎吕心吾先生坤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下·忠节鹿乾岳先生善继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下·总宪曹贞予先生于汴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下·忠节吕豫石先生维祺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下·给事中郝楚望先生敬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下·谏议吴朗公先生执御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下·忠烈黄石斋先生道周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下·忠节金伯玉先生铉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下·中丞金正希先生声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下·辅臣朱震青先生天麟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下·徵君孙锺元先生奇逢

    东林学案

    明儒学案·东林学案·忠端黄白安先生尊素

    明儒学案·东林学案·光禄刘本孺先生元珍

    明儒学案·东林学案·耿庭怀先生橘

    明儒学案·东林学案·孝廉许静余先生世卿

    明儒学案·东林学案·侍郎叶园适先生茂才

    明儒学案·东林学案·学正薛玄台先生敷教

    明儒学案·东林学案·职方刘静之先生永澄

    明儒学案·东林学案·太常史玉池先生孟鳞

    明儒学案·东林学案·主事顾泾凡先生允成

    明儒学案·东林学案·文介孙淇澳先生慎行

    明儒学案·东林学案·御史钱启新先生一本

    明儒学案·东林学案·忠宪高景逸先生攀龙

    明儒学案·东林学案·端文顾泾阳先生宪成

    蕺山学案

    明儒学案·蕺山学案·忠端刘念台先生宗周

    附案

    明儒学案·附案·尚宝司丞应天彝先生典

    明儒学案·附案·周德纯先生莹

    明儒学案·附案·卢德卿先生可久

    明儒学案·附案·杜子光先生惟熙

    明儒学案·附案·副使颜冲宇先生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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