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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4 墨水倒反而使人变得清白了

      就在这一天,或者说得更清楚一些,就在这一晚,马吕斯吃完晚饭到回到办公室,因为有一份案卷要研究,这时巴斯克递给他一封信并且说:“写这信的人在候客室里。”
      珂赛特挽着外祖父的手臂在花园里散步。
      一封信,跟一个人一样,也可以有一种不端正的外表。粗糙的纸张,笨拙的折叠法,有些信只要一看就使人不高兴。巴斯克拿来的信就是属于这一类的。
      马吕斯接过来,信上有一股烟叶味。没有再比一种气味更能使人回忆起往事了。马吕斯想起了这种烟味。他看信封上的地名:送给先生,彭眉胥男爵先生,他的公馆。熟悉的烟味使他认出笔迹。我们可以说惊愕是会发出闪光的,马吕斯好象被这样的一闪照得清醒了。
      烟味,这神秘的备忘录,使他想起了许多事。正就是这种纸张,这种折叠方式,淡淡的墨水,熟悉的笔迹,尤其是烟味,容德雷特的破屋在他的眼前出现了。
      如此奇特的巧遇!他曾再三寻找的两种踪迹之一,这是不久前他还全力以赴去寻找、后来认为永远消失了的,不料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念着:
      男爵先生:
      如果上帝赐给我天才的话,我本可成为德纳男爵、院士(可学完),但是我不是。我仅和他同名,如果这件事能使我获得您的关照,我将感到荣幸。如蒙您恩赐,我将报答。我拈有一个关鱼某人的秘密。这人又与您有关。我可以把这秘密告诉您,希望能荣幸地为您福务。我奉上一个最简单的办法,把这无权留在您尊贵的家庭里的人区逐出去,男爵夫人出身是高贵的,道德的圣地不能再与罪恶童居而不有损于自身。
      我在候客实等呆男爵先生的命令。
      敬颂

      大安
      这封信的签名是“德纳”。
      签的名不假,只是缩减了一点。
      此外文字不知所云和别字连篇充分暴露了真情。这个身分证已经完备,不容再怀疑了。
      马吕斯的情绪十分激动,惊愕之后,他感到了幸运。但愿现在再能找到他寻找的另一个人,那个救了他马吕斯的人,那么他就别无他求了。
      他把写字台的抽屉打开拿出几张钞票,放入口袋,关上抽屉就按铃。巴斯克半开着门。
      “带他进来。”马吕斯说。
      巴斯克通报:
      “德纳先生。”
      一个人走了进来。
      马吕斯又感到惊讶。进来的人他完全不认识。
      这人年老,长着一个大鼻子,下巴隐藏在领结里,戴着绿色眼镜,加上双层绿绸遮光帽檐。头发光滑直齐眉梢,好象英国上流社会①马车夫的假发。他的头发花白。全身黑服,是一种磨损了的黑色,但还干净;一串装饰品在背心口袋上吊着,使人猜想是表链。他手里拿着一顶旧帽子,驼着背走路,鞠躬的深度使得背更驼了。
      ①上流社会,原文为英文high life。
      一见面就使人注意到这人的衣服太肥大,虽然仔细扣上纽子,仍不象是为他缝制的。
      这里有必要加一点题外的话。
      当时在巴黎博特莱伊街,靠近兵工厂的地方,在一所不三不四的老房子里住着一个精明的犹太人,他的职业是把一个坏蛋化装成正派人。时间不要太久,不然,坏蛋会感到拘束。这种化装立即奏效,可以维持一两天,代价是三十个苏一天,办法是穿一套与一般正派人的穿着非常相似的服装。这个服装出租者的名字叫“更换商”,这是巴黎的扒手们送给他的绰号,不知道他的真姓名叫什么。他的服装室相当齐全。他用来打扮人的那些旧衣烂衫基本上还过得去。他划分专业和类型;在他铺子的每个钉子上都挂有社会上某种地位的人的磨损和起皱的服装,这里是行政官员的服装,那里是教士的服装,那里又是银行家的服装,在一个角落里又有着退伍军人的服装,而在另一处则是文人的服装,远一点的地方还有着政界人士的服装。这个人是诈骗犯在巴黎演出大型戏剧时的化装人。他的陋室是盗贼和骗子进出的后台。一个褴褛的坏蛋走进这个服装室,放下三十个苏,挑选适合他今天要演出的角色的服装,当他走下阶梯时,这个坏蛋就已变成一个人物了。第二天,衣服又很诚实地被送回来。这个“更换商”,他把一切都信托给小偷,也从未被盗窃过。这些服装有一个缺点,“不合身”,因为不是为穿衣的人定做的,对有些人太瘦,对有些人则太肥,没有一个人穿了合身。任何一个比普通身材高大或矮小的坏蛋,穿了“更换商”的服装都感到不自在。不能太胖或太瘦,“更换商”只考虑到一般的身材。他随便找一个乞丐来量体裁衣,那个人不胖,不瘦,不高也不矮。因此要求都合身有时是困难的,只得由“更换商”的主顾自己迁就了事。特殊的身材活该倒霉!譬如政界人士的服装,上下一身黑,因此是恰当的,但皮特①穿了嫌太肥,加斯特尔西加拉②又嫌太瘦。和政界人士相称的服装在“更换商”的服装目录里标明如下,我们照抄在此:“黑呢上衣一件,黑色紧面薄呢裤一条,绸背心一件,长统靴和衬衣。”边上还写着“过去的大使”。还有注解,我们界人士,过去的大使相称。这套衣服,我们可以这样说,已经相当旧了;缝线发白,胳膊肘的某一处有一个隐约可见的扣子大小的洞,此外,前胸缺少一颗扣子;这只是一点细节;政客的手应该随时都插在衣服里靠胸的地方,它的作用就是要遮住缺少的扣子。
      ①皮特(Pitt,1708—1778),英国政治家。
      ②加斯特尔西加拉(Castelcicala),那不勒斯王国驻巴黎的大使。
      如果马吕斯熟悉巴黎这种隐秘的机构的话,他立刻就会认出,巴斯克引进来的客人身上所穿的政客服装就是从“更换商”那儿的钩子上租来的。
      马吕斯看见进来的人并非是他所等待的人,于是感到失望,他对新来的人表示不欢迎,他从头到脚打量着他,当时这人正在深深地鞠躬,他不客气地问他:
      “您有什么事?”
      这人用一个亲善的露齿笑容作了回答,这笑容有点象鳄鱼的温存微笑:
      “我觉得在社交界里我不可能没有荣幸见到过男爵先生。我想几年前我在巴格拉西翁公主夫人家中见到过您,还在法国贵族院议员唐勃莱子爵大人的沙龙里和您见过面。”
      这些是无赖常用的策略,装出认识一个不相识的人。
      马吕斯密切注意着这人的说话,琢磨着他的口音和动作,但他的失望增加了,这种带鼻音的声调,和他期待的尖锐生硬的声音完全不同,他象坠入五里雾中。
      “我既不认识巴格拉西翁夫人,也不认识唐勃莱先生,”他说,“我从没去过这两家。”
      他带着易怒的声调回答着。这人仍亲切地坚持说:
      “那我就是在夏多勃里昂家里见到过先生!我和夏多勃里昂很熟悉,他很和气。有时他对我说:‘德纳我的朋友……你不来和我干一杯吗?’”
      马吕斯的神气越来越严厉:
      “我从来没有荣幸被夏多勃里昂接待过。简单地直说吧,您来干什么?”
      这人听了这严酷的语气,更深深地鞠躬:
      “男爵先生,请听我说,在美洲巴拿马那边一个地区,有一个村子叫若耶,这村子只有一所房子。一栋四层楼的由太阳晒干的砖所砌成的四方的大房子,四方房子的每一边有五百尺长,每层比下层退进十二尺,这样在房屋四周的前面就有一个绕屋的平台,当中是一个内院,那里堆积着粮食和武器,没有窗子,但有枪眼,没有门,但有梯子,梯子从地上架到二层平台,再从第二层架到第三层,从三层架到四层,再用梯子下到内院,房间没有门,只有吊门,房间也没有楼梯,只有梯子;夜间关上吊门拿走梯子,大口枪和马枪都在枪眼里瞄准着,无法走进去,这里白天是一所房子,晚上是一座堡垒,有八百住户,这村子就是这样的。为什么要如此小心呢?因为这是一个危险地区,有很多吃人的人,为什么人们要去呢?因为这是个绝妙的地方;那里找得到黄金。”
      “您究竟要干什么?”马吕斯因失望而变得不耐烦,打断了他的话。
      “我要说的是,男爵先生,我是一个疲惫的老外交家。旧文化使我厌倦,我想过过未开化的生活。”
      “还有呢?”
      “男爵先生,自私是世间的法律。无产的雇农看见公共马车走过就回过头去,有产的农民在自己的田里劳动就不回头。穷人的狗对着富人叫,富人的狗对着穷人叫。人人都为自己,钱财是人们追求的目的。金子是磁石。”
      “还有什么话?快说完。”
      “我想到若耶去安家。我们一家三口,妻子和女儿,一个很漂亮的姑娘。旅途长而旅费贵,我需要一点钱。”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马吕斯问。
      这不相识的人把下巴伸出领结外,好象秃鹫的动作,并用双重意味的微笑来回答。
      “难道男爵先生没有读过我的信吗?”
      这话有点说对了。事实上是马吕斯没有十分注意信的内容。他看到笔迹,忽略了内容。他几乎想不起来了。目前他又得到了一条新的线索。他注意到这个细节:我的妻子和女儿,他用深刻的目光盯住这个陌生人。一个审判官也不如他看得更仔细,他等于在窥伺,他只是回答:
      “说清楚点。”
      陌生人把两手插在背心的口袋中,抬起头但并不撑直脊背,他那通过眼镜的绿目光也在细察着马吕斯。
      “好吧,男爵先生,我说清楚点。我有一个秘密向您出售。”
      “一个秘密!”
      “一个秘密。”
      “和我有关?”
      “多少有点。”
      “什么秘密?”
      马吕斯一边听着,同时越来越仔细观察这个人。
      “我开始时不提报酬,”陌生人说,“对我所讲的您会感到很有意思。”
      “说下去!”
      “男爵先生,您家里有一个盗贼和一个杀人犯。”
      马吕斯一阵震颤。
      “在我家里?不会。”他说。
      陌生人镇定地、用衣袖肘刷刷帽子,继续说:
      “杀人犯和盗贼。男爵先生请注意,我这里说的并不是往事,不是过期的,失效的,不是法律的具体规定和神前忏悔可以取消的,我讲的是最近的事,眼前的事,此刻尚未被法律发现的事。我说下去。这个人骗取了您的信任,几乎钻进了您的家庭,他用了一个假名。我告诉您他的真名,我不要分文来向您说。”
      “我听着。”
      “他叫冉阿让。”
      “我知道。”
      “我告诉您他是谁,但仍不要报酬。”
      “说吧!”
      “他是一个老苦役犯。”
      “我知道。”
      “您知道是因为我荣幸地向您说了。”
      “不是。我早已知道了。”
      马吕斯冷冷的语气,两次“我知道”的回答,说话简短,表示不愿交谈,引起了陌生人的一点暗火。他那发怒的目光偷偷瞥了马吕斯一眼,但又立刻熄灭了。这目光虽然如此迅速,但人们只要见过一次,以后就会认出来的,而且也没逃过马吕斯的眼睛。某种火焰只能出自某些灵魂,它会烧着眼睛,这个思想的通风洞;眼镜不能遮蔽任何东西,就象在地狱前面放上一块玻璃一样。
      陌生人微笑着又说:
      “我不敢反驳男爵先生。总而言之,您知道我是了解实情的。现在我要告诉您的事情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与男爵夫人的财产有关。这是一个特殊的秘密,它可以出售,我先献给您,价钱便宜,两万法郎。”
      “这秘密和其他的一样,我也知道。”
      那人感到需要杀点价:
      “男爵先生,给一万法郎吧,我就说。”
      “我再重复一遍,您没有什么可告诉我的。我已知道您要说些什么了。”
      这人的眼中又闪出一道光,他大声叫喊起来:
      “今天我总得要吃饭呀。我对您说,这是一个特殊的秘密。
      男爵先生,我要说了,我就说。给我二十法郎好了。”
      马吕斯的眼睛盯住他:
      “我知道您的特殊秘密,就象我知道冉阿让的名字,也象我知道您的名字一样。”
      “我的名字?”
      “是的。”
      “这不难,男爵先生,我荣幸地写给您了,并向您说了:德纳。”
      “第。”
      “什么?”
      “德纳第。”
      “这是谁?”
      在危急之中,箭猪会竖起刺来,金龟子会装死,老看守人员会摆出架势,这人就大笑起来。
      于是他用手指掸去衣袖上的一点灰尘。
      马吕斯继续说:
      “您也是工人容德雷特,演员法邦杜,诗人尚弗洛,西班牙贵人堂·阿尔瓦内茨,又是妇人巴利查儿。”
      “什么妇人?”
      “您在孟费郿开过小酒店。”
      “小酒店!从没有过的事。”
      “我对您说,您是德纳第。”
      “我否认。”
      “还有,您是一个坏蛋,拿着。”
      这时马吕斯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钞票,摔在他脸上。
      “谢谢!对不起!五百法郎!男爵先生!”
      这人惊惶失措,鞠躬,抓住钞票,仔细瞧。
      “五百法郎!”他惊讶地又说一遍。他含含糊糊地轻声说道:“值钱的钞票!”
      于是突然又说:
      “好吧,”他大声说,“让我们舒服一下吧。”
      说后他用猴子般灵敏的速度,把头发朝后一甩,抓下眼镜,从鼻孔里取出那两根鸡毛管并把它们藏起来,这是刚才已提到的东西,并且在这本书的另一页上也已经见到过。他象脱帽那样改变了他的脸谱。
      他的眼睛发亮了;一个凹凸不平、有的地方有着疙瘩的、皱得出奇的丑的额头露出来了,鼻子又恢复鹰钩形;这个诡谲凶狠的掠夺者的外形现在又出现了。
      “男爵先生完全正确,”他用清晰的失去鼻音的声音说,“我是德纳第。”
      他把驼背伸直了。
      德纳第,确实是他,他非常吃惊,如果他能慌乱的话,他也会慌乱的。他是打算来使人大吃一惊的,结果是他自己吃了一惊。这种屈辱的代价是五百法郎,总之,他还是收下;但不免仍感到惊愕。
      尽管他化了装,第一次来见这位彭眉胥男爵,这位彭眉胥男爵就认出了他,并且还彻底了解他。这男爵非但知道德纳第的事,同时似乎也知道冉阿让的事。这个基本上还没长胡子的青年是个什么人?他如此冷酷然而又如此慷慨,他知道别人的名字,知道别人所有的名字,慷慨解囊,但叱责骗子又象法官,赏他们钱时又象个受骗的傻瓜。
      我们记得,德纳第虽曾是马吕斯的邻居,但却从没见过他,这在巴黎是常有的事;他曾隐隐约约听到他的女儿们提到过有个穷青年叫马吕斯,住在那幢房子里。他给他写过我们知道的那封信,但并不认识他。在他思想里还不可能把这个马吕斯和彭眉胥男爵先生联系起来。
      至于彭眉胥的名字,我们记得在滑铁卢战场上,德纳第只听到最后两个音,他对这两个音①一直是蔑视的,人们看不起简单的一声道谢,这是合情合理的。
      ①“彭眉胥”(Pontmercy)后面两个音是“眉胥”,与法文中的“谢谢”(merci)发音相同。
      此外,他让女儿阿兹玛跟踪二月十六日的新婚夫妇,依靠女儿,再靠自己的搜索,结果他得知很多情节,从他黑暗的深处,他抓住了不止一根秘密线索。他施展了不少伎俩后发现了,或至少在尽量归纳推理后,猜到他那天在大阴沟里遇到的是什么人。从这个人,很容易就得到了他的名字。他知道彭眉胥男爵夫人就是珂赛特。但关于这一点,他打算谨慎从事。珂赛特是谁?他自己也不很清楚。他模糊地预感到是个私生子,芳汀的历史他一直觉得是有点不明不白的,谈这些有什么用呢?为保守秘密而得些报酬吗?他有,或认为自己有比这更值钱的东西要出卖。还有,按照表面的情况看,没有证据就来向彭眉胥男爵泄露“您的夫人是个私生儿”,这样的结果会使告密者的腰部挨到丈夫的脚踢。
      在德纳第看来,和马吕斯的谈话还没有开始。他不得不先退却,改变战略,放弃阵地,上另一道前线,主要之事尚未达成协议,他已有五百法郎在口袋里了。此外他还有一些有决定意义的东西要说,他觉得来对抗这个既无所不知又武装得那么好的彭眉胥男爵他仍是个强者。象德纳第这种性格的人,所有的对话都是在搏斗。在即将进行的这场搏斗中,自己的情况究竟如何?他不知道他说话的对象是谁,但他知道要说的内容是什么。他很快暗暗地检阅了一下自己的力量,在说过了“我是德纳第”之后,他等待着。
      马吕斯在深思。他终于抓到了德纳第。这个人,他多么希望能找到他,现在就在身边了。他可以实践彭眉胥上校的叮嘱了。这位英雄欠了这个贼的情,他父亲从墓底开给他马吕斯的汇票至今没有兑现,他感到是种羞辱。面对德纳第时他思想里也有着复杂的想法,他感到应为上校不幸被这类坏蛋所救而复仇。但不管怎样,他是满意的。他终于要把上校的幽灵从这下流的债权人那里救出来,他感到他将把父亲身后的名誉从债务的牢狱中解救出来。
      除了这一责任外,还有另外一点他也要搞清楚,如果他能办到的话,那就是珂赛特财产的来源问题。机会好象已在眼前,德纳第可能知道一些情况。深探这个人的底细可能有用处。他就从这里开始。
      德纳第已把这“值钱的钞票”藏进了背心的口袋里,温和到接近柔情的程度望着马吕斯。
      马吕斯打破了沉默:
      “德纳第,我对您说出了您的名字。现在,您想告诉我的秘密,要不要我来向您说?我也有我的情报,我,您会觉察到我知道得比您更多。冉阿让,您说他是杀人犯和盗贼。他是盗贼,因为他抢劫了一个富有的手工业厂主马德兰先生,并使他破了产。他是个杀人犯,因为他杀死了警察沙威。”
      “我不懂,男爵先生。”德纳第说。
      “我把话说清楚,听着,大约在一八二二年时,在加来海峡省的一个区,有一个过去和司法机关有过纠葛的人,名叫马德兰先生,他后来改过自新,恢复了名誉。这人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正直的人。他创建一种行业制造黑玻璃珠子,使得全城发了财。至于他自己也发了财,那是次要的,可以说是偶然的。他是穷人的救济者,他设立医院,开办学校,探望病人,给姑娘们钱作嫁妆,援助寡妇,抚育孤儿,他好象是地方上的一个保护人。他拒绝接受勋章,他被提名为市长。一个释放了的苦役犯知道这人过去被判过刑的隐情,揭发了这人并使他被捕,这个苦役犯又利用这人被捕来到巴黎,从拉菲特银行——我这个情报是出纳员供给的——,用一个假签名,领走了马德兰存款上五十万以上的法郎。这个抢劫了马德兰先生的苦役犯就是冉阿让,至于另一桩事,您也没有什么可告诉我的。冉阿让杀死了沙威,他用手枪打死的,我当时正在场。”
      德纳第神气地向马吕斯看了一眼,就象一个吃败仗的人又抓住了胜利,并在一分钟内收回了所有失地,但他立刻又恢复了微笑,下级在上级前的得胜应该显得温和,德纳第只向马吕斯说:
      “男爵先生,我们走岔道了。”
      他为了要强调这句话,故意把一串饰物抡了一转。
      “怎么!”马吕斯说,“您能驳倒这些吗?这是事实。”
      “这是幻想。我荣幸地得到男爵先生的信任,使我有义务向他这样说,首先要注意事实和正义。我不愿见到有人不公正地控告别人。男爵先生,冉阿让并没有抢劫马德兰,还有冉阿让也没有杀死沙威。”
      “这真叫人很难相信!为什么?”
      “为了两个原因。”
      “哪两个?说。”
      “第一,他没有抢劫马德兰先生,因为冉阿让本人就是马德兰先生。”
      “您说什么?”
      “而第二,他没有杀死沙威,因为杀死沙威的人,就是沙威自己。”
      “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沙威是自杀的。”
      “拿出证据来!拿出证明来!”马吕斯怒不可遏地叫着。
      德纳第一字一句地重新说了一遍,好象在念十二音节的古诗。
      “警察——沙威——被发现——溺死在——交易所桥的——一条船下。”
      “拿出证据来。”
      德纳第在旁边的口袋里取出一个灰色大信封,好象装有一些折成大小不等的纸。
      “我有我的案卷。”他镇静地说。
      他又补充道:
      “男爵先生,为了您的利益,我曾深入了解我的冉阿让。我说冉阿让和马德兰就是一个人,我又说沙威除了沙威自己以外,没有别人杀死他,我这样说,我是有证据的。不是手写的证据,手写是可疑的,可以为献殷勤而随便乱写,我的证据是印刷品。”
      德纳第一边说,一边从信封里取出两张发黄、陈旧、有一大股烟味的报纸。其中一张,折叠的边缘部分已破碎,成块地掉下来,看来比另一张更陈旧。
      “两件事情,两种证据。”德纳第说。于是他把两张打开的报纸递给马吕斯。
      这两张报纸读者都知道,最旧的那张是一八二三年七月二十五日的《白旗报》,我们可以在本书的第三卷第一四八页看到原文。证实了马德兰先生和冉阿让确是一个人;另一张是一八三二年六月十五日的《通报》,证明沙威的自杀,附加说明这是引自沙威向警署署长的口头汇报:当他被囚在麻厂街街垒时,一个宽宏大量的暴动者饶了他一命,那人持枪可以打死他,但却没有打他的脑袋而只向空中放了枪。
      马吕斯读了,这是明显的事,日期确切,证据无可怀疑,这两张报纸不是为了证明德纳第的话而故意印刷出来的,在《通报》上刊登的消息又是警署官方提供的。马吕斯不能怀疑。那个出纳员提供的情况是假的,自己也搞错了。冉阿让,忽然变伟大了,从云雾中出来,马吕斯禁不住欢快地叫道:
      “那么,这不幸的人是一个可敬可佩的人!这笔财产真是他的!他就是马德兰,整整一个地区的护卫者!冉阿让是沙威的救命人!这是个英雄!一个圣人!”
      “他不是一个圣人,也不是一个英雄,”德纳第说,“他是个杀人犯和盗贼。”
      他加上了一句,用一种开始感到自己有了点权威的语气说话:“我们得静下心来。”
      盗贼,杀人犯,马吕斯认为这些字眼已经消失了,可是它们又再次出现,他好象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怎么还是这些事!”他说。
      “总是这些事,”德纳第说。“冉阿让没有抢劫马德兰,但他是个盗贼。他没有杀死沙威,但他确是杀人犯。”
      马吕斯问:“您是否指四十年前那桩可怜的偷窃案?根据您手边的报纸,说明他已终身忏悔,克己利人,道义兼备,赎罪自新了。”
      “我说杀人和盗窃,男爵先生。我再重复一遍,我说的是最近的事。我要向您泄露的事别人是一无所知的,是没人听说过的,您可能在其中能找到冉阿让手段高明地送给男爵夫人的财产的来源。我说手段高明,因为,通过这样的赠款,钻进一个高贵的家庭来分享清福,同时隐藏了自己的罪恶,享受着抢来的钱,隐瞒自己的名字,建立起一个家庭,这不是一个笨人所能做到的。”
      “我可以在这里打断您的话,”马吕斯提醒他注意,“但您还是继续说下去!”
      “男爵先生,我一切都向您直说,酬劳由您慷慨赏赐好了。这个秘密真值大量黄金呢。您会问我:‘为什么我不去找冉阿让?’原因很简单,我知道他放弃了这些钱,让给了您,我觉得他谋划得很巧妙;但他现在却是一文不名了,要是去找他,他会让我看他两手空空。既然我到若耶去需要旅费,我乐意来找无所不有的您,而不愿去找一无所有的他。我感到有些疲乏了,请允许我坐下吧!”
      马吕斯坐下,也示意让他坐下。
      德纳第坐到一张有软垫的椅子上,再拿起那两张报纸塞进信封里,小声嘟囔,一边用指甲敲着《白旗报》说:“这一张是我费尽心血才弄到的。”然后,他翘起二郎腿,靠着椅背,这种姿势正是说话有把握的人所特有的,于是进入正题,严肃地说着下面这些有分量的话:
      “男爵先生,一八三二年六月六日,大概一年前,在暴动的那天,有一个人在巴黎大阴沟里,在阴沟和塞纳河的接头处,残废军人院桥和耶拿桥之间。”
      马吕斯忽然把他的椅子靠近了德纳第的椅子。德纳第注意到了这个动作,慢慢地继续他的叙述,就象一个演说家吸引住了和他对话的人,并感到对方听了自己的叙述在激动起来,心惊胆战。
      “这个人,不得不藏起来,其原因和政治无关,他把阴沟当作住家,并且还有一把钥匙。我再说一遍,这天是六月六日,大概在晚上八时左右,这人听见阴沟里有声音。他大为惊奇,就躲了起来,窥伺着。这是走路的脚步声,在黑暗中有人在向他这边走来。这真是怪事,除他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在阴沟里。阴沟的铁栅栏出口离此不远,从那儿射来的一点光使他能看见新来的人,并看见这人背上背着东西。他弯着腰前进。那弯着腰走路的人是一个过去的苦役犯,背的是一具死尸。如果有现行的杀人犯的话这就是一个。至于说到抢劫,那当然不成问题;没有人会无故行凶的。这人正要把尸体丢进河去。有一点请注意,在到达铁栅栏出口之前,这个苦役犯来自阴沟远处,他一定会遇到一个可怕的洼地,他好象也可以把尸体丢进去,但第二天,通阴沟的工人在洼地工作时会发现被杀害的人,杀人犯不愿这样做。他宁愿背着重负越过洼地,他一定花了惊人的力气,他冒了最大的生命危险,我不懂他怎么能够活着出来。”
      马吕斯的椅子又挨近了一点。这时德纳第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继续说下去:
      “男爵先生,一条阴沟不是‘马尔斯广场’,那里什么都缺,也缺地方。两人在里面总得见面。这事也发生了。住户和过路的人不得不打招呼,虽然双方都不原意。过路的向住户说:‘您看,我背着这东西,我得走出去,你有钥匙,给我吧。’这个苦役犯力大如牛,当然不能拒绝他。但有钥匙的人和他谈判,为了故意拖延时间。他察看了这个死人,但看不清什么,只知他是个年轻人,穿着讲究,象一个富家子弟,面部血迹模糊。他一边谈话,一边设法撕下死者背后的一块衣襟,而并没有被杀人犯发觉。一种物证,您明白了吧,这是可以重新抓到线索的办法,并可以向罪人证明他所犯的罪。他把物证放在口袋里。这之后,他把铁栅栏打开,放出这人和他背上的负担,再关上门就逃跑了,他不愿再牵连进去,尤其不愿在凶手丢尸入河时自己还在旁边。现在您明白了,背死尸的是冉阿让,有钥匙的人此刻正在和您说话,还有那块衣襟……”
      德纳第在说完这话的同时,从口袋里抽出一块撕碎了的沾满深色斑点的黑呢碎片,他用两个大拇指和两个食指夹着,举得和他的眼睛一般高。
      马吕斯站起来,面色惨白,呼吸困难,眼睛盯着这块黑呢一言不发,他目光不离这块破布地退到墙边,用右手向后伸去,在墙上摸索着寻找一把在壁炉旁边的壁橱锁眼上的钥匙。他找到这把钥匙后,打开壁橱门,伸进手臂,不用眼看,他惊愕的眼光不离开德纳第展开的破布。
      这时德纳第继续说:
      “男爵先生,我有充分理由认为这个被杀的年轻人是一个被冉阿让诱骗来的、身上有着大量钱财的外国阔佬。”
      “这青年就是我,衣服在这里!”马吕斯大声叫着,把一件沾满血迹的旧衣服丢在地板上。
      然后,他把德纳第手上那块碎片夺过来,蹲在衣服前,把撕下的这块凑在缺去一块的衣摆上,撕口完全吻合,破布正好补全了那件衣服。
      德纳第目瞪口呆,他心想:“我完蛋了。”
      马吕斯颤抖着站起来,既失望又喜不自禁。
      他搜索着衣袋,气愤地走向德纳第,把抓满了五百和一千法郎的拳头举到他面前,几乎碰着他的脸:
      “你这卑鄙的东西!你撒谎,诽谤,阴险恶毒。你来诬告这个人,你却反而证明他无罪;你要陷害他,结果你反而使他变得更加荣耀。而盗贼就是你!你是杀人犯!我见过你,你这个容德雷特的德纳第,住在医院路的贫民窟里。我知道的和你有关的情况足以送你去服苦役,甚至要去比服苦役更远的地方,如果我愿意的话。拿着,这里是一千法郎,恶贯满盈的无赖!”
      于是他扔了一张一千法郎的钞票给德纳第。
      “啊!容德雷特的德纳第,下流骗子!这一下你该受到教训了,贩卖机密的旧货商,出售秘密的掮客,在黑暗中搜索的家伙,下贱的东西!拿去这五百法郎,滚出去,滑铁卢保护了你。”
      “滑铁卢!”德纳第嘟囔着,把五百和一千法郎装进了口袋。
      “不错,杀人犯!你在那里救了一位上校的命……”
      “一位将军。”德纳第昂起了头说。
      “一位上校!”马吕斯气愤地回答,“为一位将军我是不会给你一分钱的。而你来这里是破坏别人的名誉的!我告诉你,你犯过一切罪行。滚!不要再露面了!只盼你能幸福,我只希望这一点。啊!魔鬼!这里又是三千法郎,拿去。明天你就离开这里,带着女儿到美洲去。你的老婆早已死了,可恶的骗子!我要监视你动身,强盗,那时我再给你两万法郎,滚到别处去找死吧!”
      “男爵先生,”德纳第深深鞠躬回答说,“感恩不尽。”
      于是,德纳第出去了,他莫名其妙,在这种甜蜜的上千法郎的轰击下,钞票象雷击那样劈头盖脸而来,他感到惊喜交集。
      他确实是被雷击了,但他也乐意,如果有一个避雷针的话,他反而感到遗憾了。
      我们立刻把这个人的事交代完。在我们此刻所叙述的事两天之后,他在马吕斯的安排下,用了一个假名,揣着汇到纽约去的两万法郎的汇票,带着女儿阿兹玛到美洲去了。德纳第这个失败的资产者的歹毒心肠是无可救药的,他到美洲后依然和在欧洲时一样。和一个坏人接触有时常常就把好事变成了坏事。有了马吕斯这笔款,德纳第做了一个贩卖黑奴的商人。
      德纳第一出门,马吕斯就跑到花园里,珂赛特还在散步。
      “珂赛特,珂赛特!”他叫着,“来!快来,一起出去。巴斯克,一辆街车!珂赛特,来,啊!我的上帝!是他救了我的命!不要耽误时间了!快围上围巾。”
      珂赛特以为他疯了,但还是听从了他的话。
      他喘不过气来,用手压住心跳,他大步地来回走着,他吻着珂赛特:“啊!珂赛特!我是一个可耻的人!”他说。
      马吕斯心情狂乱,他开始模糊地看到冉阿让那不知多么崇高而惨淡的形象。一种绝无仅有的美德显示在他眼前,至高无上而又温和,伟大而又谦虚。这个苦役犯已经圣化,成为基督了。这奇迹使马吕斯眼花缭乱,他不知道究竟见到了什么,只知道伟大无比。
      一会儿,街车来到了门前。
      马吕斯让珂赛特上车,自己也跳了上去。
      “车夫,”他说,“武人街七号。”
      马车出发了。
      “啊!多么幸福呀!”珂赛特说,“武人街,我都不敢向你提了,我们去看望让先生!”
      “是你的父亲,珂赛特,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是你的父亲。珂赛特,我猜着了。你说你从没有收到我叫伽弗洛什送给你的信,这信肯定是落在他的手里了。珂赛特,他到街垒去是为了把我救出来。他既发愿要成为天使,他顺便又救了别人,他救了沙威。他把我从这深渊里拖出来带给你。他背着我通过那可怕的阴沟,啊!我是一个骇人听闻的忘恩负义的人。珂赛特,他做了你的保护人,又成了我的保护人。你想想,那里有一个可怕的洼地可以使人没顶千百次,人会埋在污泥里,珂赛特,他却使我渡过去了。我当时处在昏迷状态,我看不见,听不见,对自己的遭遇一无所知。我们去把他接回来,和我们一起回来,不论他愿意不愿意,不让他再离开我们了。但愿他在家里!但愿我们能找到他!今后我将终生崇敬他。对了,一定是这样,你明白吗,珂赛特?伽弗洛什的信是送给他了,一切都弄清楚了,你懂了吧!”
      珂赛特一点也不懂。
      “你说得对。”她向他说。
      这时车轮正向前滚动。
      
      
    第一部 一卷 一个正直的人

    01 米里哀先生

    02 米里哀先生改称卞福汝主教

    03 好主教碰到苦教区

    04 言行合一

    05 卞福汝主教的道袍穿得太久了

    06 他托谁看守他的房子

    07 克拉华特

    08 酒后的哲学

    09 阿妹谈阿哥

    10 主教走访不为人知的哲人

    11 心中的委屈

    12 卞福汝主教门庭冷落

    13 他所信的

    14 他所想的

    第一部 二卷 沉沦

    01 步行终日近黄昏

    02 对智慧提出的谨慎

    03 绝对服从的英勇气概

    04 蓬塔利埃乳酪厂的详情

    05 恬静

    06 冉阿让

    07 失望的内容

    08 波涛和亡魂

    09 新的损失

    10 那人醒了

    11 他干的事

    12 主教工作

    13 小瑞尔威

    第一部 三卷 在一八一七年内

    01 一八一七年

    02 双四重奏

    03 四对四

    04 多罗米埃乐到唱起西班牙歌来

    05 蓬巴达酒家

    06 相爱篇

    07 多罗米埃的高见

    08 一匹马的死

    09 一场欢乐的欢乐结局

    第一部 四卷 寄托有时便是断送

    01 一个母亲遇见另一个母亲

    02 两副贼脸的初描

    03 百灵鸟

    第一部 五卷 下坡路

    01 烧料细工厂①发展的历史

    02 马德兰先生

    03 拉菲特银行中的存款

    04 马德兰先生穿丧服

    05 天边隐约的闪电

    06 割风伯伯

    07 割风在巴黎当园丁

    08 维克杜尼昂夫人为世道人心花了三十五法郎

    09 维克杜尼昂夫人大功告成

    10 大功告成的后果

    11 基督救我们

    12 巴马达波先生的无聊

    13 市警署里一些问题的解决

    第一部 六卷 沙威

    01 休息之始

    02 “冉”怎样能变成“商”

    第一部 七卷 商马第案件

    01 散普丽斯姆姆

    02 斯戈弗莱尔师父的精明

    03 脑海中的风暴

    04 痛苦在睡眠中的形状

    05 车轮里的棍

    06 散普丽斯姆姆受考验

    07 到了的旅人准备回程

    08 优待入席

    09 一个拼凑罪状的地方

    10 否认的方式

    11 商马第更加莫名其妙了

    第一部 八卷 波及

    01 马德兰先生在什么样的镜子里看自己的头发

    02 芳汀幸福了

    03 沙威得意

    04 司法者再度行使法权

    第二部 一卷 滑铁卢

    01 从尼维尔来时所见

    02 乌 古 蒙

    03 一八一五年六月十八日

    04 A

    05 战争的玄妙

    06 下午四点

    07 拿破仑心情愉快

    08 皇上向向导拉科斯特问了一个问题

    09 不 测

    10 圣约翰山高地

    11 拿破仑的向导坏,比洛的向导好

    12 羽林军

    13 大 祸

    14 最后一个方阵

    15 康布罗纳

    16 将领的比重

    17 我们应当承认滑铁卢好吗?

    18 神权复炽

    19 战场上的夜景

    第二部 二卷 战船“俄里翁号”

    01 二四六○一号变成了九四三○号

    02 也许是两句鬼诗

    03 一定是事先作了准备,才会一锤敲断脚镣

    第二部 三卷 完成他对死者的诺言

    01 孟费郿的用水问题

    02 两幅完整的人像

    03 人要喝酒,马要喝水

    04 娃娃上场

    05 孤苦伶仃的小女孩

    06 这也许可以证明蒲辣秃柳儿的聪明

    07 珂赛特在黑暗中和那陌生人并排走

    08 接待一个也许是有钱的穷人的麻烦

    09 德纳第玩弄手法

    10 弄巧成拙

    第二部 四卷 戈尔博老屋

    01 戈尔博师爷

    02 枭和秀眼鸟的窠

    03 联苦成甘

    04 二房东的发现

    05 一个五法郎银币丁零落地

    第二部 五卷 无声的狗群黑夜搜索

    01 曲线战略

    02 幸而奥斯特里茨桥上正在行车

    03 看看一七二七年的巴黎市区图

    04 寻找出路

    05 有了煤气灯便不可能有这回事

    06 哑谜的开始

    07 再谈哑谜

    08 又来一个哑谜

    09 佩带铃铛的人

    10 沙威扑空的经过

    第二部 六卷 小比克布斯

    01 比克布斯小街六十二号

    02 玛尔丹·维尔加支系

    03 严 厉

    04 愉 快

    05 谑 浪

    06 小 院

    07 黑暗中的几个人影

    08 人心后面是石头

    09 头兜下的一个世纪

    10 永敬会的起源

    11 小比克布斯的结局

    第二部 七卷 题外的话

    01 从抽象意义谈修院

    02 从史实谈修院

    03 我们在什么情况下可以尊敬过去

    04 从本原的角度看修院

    05 祈 祷

    06 祈祷是绝对的善行

    07 责人应有分寸

    08 信仰,法则

    第二部 八卷 公墓接受人们给它的一切

    01 进入修院的门路

    02 割风面临困难

    03 纯贞嬷嬷

    04 冉阿让竟好象读过奥斯丹·

    05 靠醉酒来保证不死是不够的

    06 在四块木板中间

    07 “不要把卡片遗失了”①这句成语的出处

    08 答问成功

    09 潜 隐

    第三部 一卷 从巴黎的原子看巴黎

    01 小不点儿

    02 他的一些特征

    03 他 有 趣

    04 他可能有用

    05 他的疆界

    06 一点历史

    07 在印度的等级划分中,野孩也许有他的地位

    08 最后一个国王的一句妙语

    09 高卢的古风

    10 瞧这巴黎,瞧这人

    11 嬉笑,表率

    12 人民的未来世界

    13 小伽弗洛什

    第三部 二卷 大绅士

    01 九十岁和三十二颗牙

    02 有其主,必有其屋

    03 明 慧

    04 望百老人

    05 巴斯克和妮珂莱特

    06 略谈马依和她的两个孩子

    07 家规:天不黑,不会客

    08 两个不成一对

    第三部 三卷 外祖和外孙

    01 古老客厅

    02 当年的一个红鬼

    03 愿尔等息怨解冤

    04 匪徒的结局

    05 望弥撒具有使人成为革命派的功用

    06 遇见个理财神甫的后果

    07 短布裙①

    08 云石碰花岗石

    第三部 四卷 ABC的朋友们

    01 一个几乎留名后世的组织

    02 悼勃隆多的诔词,博须埃作

    03 马吕斯的惊奇

    04 缪尚咖啡馆的后厅

    05 视野的扩展

    06 窘 境

    第三部 五卷 苦难的妙用

    01 马吕斯穷愁潦倒

    02 马吕斯生活清苦

    03 马吕斯成长了

    04 马白夫先生

    05 穷是苦的好邻居

    06 接 替 人

    第三部 六卷 星星相映

    01 绰号:名字的形成方式

    02 光明是实

    03 春天的效果

    04 一场大病的开始

    05 连续落在布贡妈头上的雷火

    06 被 俘

    07 U 字 谜

    08 残废军人也能自得其乐

    09 失 踪

    第三部 七卷 猫老板

    01 地下层和地下活动者

    02 底 层

    03 巴伯、海嘴、铁牙和巴纳斯山

    04 黑帮的组成

    第三部 八卷 作恶的穷人

    01 马吕斯找一个戴帽子的姑娘,却遇到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子

    02 发 现

    03 四 脸 人

    04 穷苦中的一朵玫瑰

    05 天生的贼眼

    06 兽 人 窟

    07 战略和战术

    08 穷窟中的一线光明

    09 容德雷特几乎哭出来

    10 公营马车定价:每小时两个法郎

    11 穷苦请为痛苦效劳

    12 白先生的五个法郎的用途

    13 独在远方,不想念诵“我们的天父”

    14 一个警官给了一个律师两拳头

    15 容德雷特采购用品

    16 用一首流行于一八三二年的英国曲调改编的歌

    17 马吕斯的五个法郎的用途

    18 马吕斯的两张椅子对面摆着

    19 提防暗处

    20 陷害

    21 捉贼总应先捉受害人

    22 在第三册①中叫喊的孩子

    第四部 一卷 几页历史

    01 有始

    02 无终

    03 路易-菲力浦

    04 基础下面的裂缝

    05 历史所自出而为历史所不知的事物

    06 安灼拉和他的副将们

    第四部 二卷 爱潘妮

    01 百 灵 场

    02 监牢孵化中的罪恶胚胎

    03 马白夫公公的奇遇

    04 马吕斯的奇遇

    第四部 三卷 卜吕梅街的一所房子

    01 秘密房子

    02 冉阿让参加了国民自卫军

    03 茂叶繁枝

    04 换了铁栏门

    05 玫瑰发现自己是战斗的武器

    06 战争开始

    07 愁,更愁

    08 长 链

    第四部 四卷 下面的援助也许就是上面的援助

    01 外伤,内愈

    02 普卢塔克妈妈信口开河

    第四部 六卷 小伽弗洛什

    01 风的恶作剧

    02 小伽弗洛什沾拿破仑大帝的光

    03 越狱的惊险

    第四部 五卷 结尾不象开头

    01 荒园与兵营相结合

    02 珂赛特的恐惧

    03 杜桑说得更生动

    04 石头下面的一颗心

    05 珂赛特看信以后

    06 老人好在走得及时

    第四部 七卷 黑话

    01 源

    02 根

    03 哭的黑话和笑的黑话

    04 双重责任:关怀和期望

    第四部 八卷 欢乐和失望

    01 春光好

    02 美满幸福的麻醉作用

    03 阴影的初现

    04 cab①在英语中滚,在黑话中叫

    05 夜间的东西

    06 马吕斯现实到把他的住址告诉了珂赛特

    07 年老的心和年轻的心开诚相见

    第四部 九卷 他们去什么地方?

    01 冉阿让

    02 马吕斯

    03 马白夫先生

    第四部 十卷 一八三二年六月五日

    01 问题的表面

    02 问题的本质

    03 埋葬:再生之机

    04 当年的沸腾

    05 巴黎的特色

    第四部 十一卷 原子和风暴结为兄弟

    01 关于伽弗洛什的诗的来源的几点说明。一位院士对这诗的影响

    02 伽弗洛什在行进中

    03 理发师的合理愤怒

    04 孩子惊遇老人

    05 老 人

    06 新战士

    第四部 十二卷 科林斯

    01 科林斯开设以来的历史

    02 起初的快乐

    03 格朗泰尔开始觉得天黑了

    04 试图安慰于什鲁寡妇

    05 准 备

    06 等 待

    07 在皮埃特街加入队伍的那个人

    08 关于一个名为勒·卡布克而实际也许并非勒·卡布克的人的几个问号

    第四部 十三卷 马吕斯进入黑暗

    01 从卜吕梅街到圣德尼区

    02 巴黎枭瞰图

    03 边缘的极限

    第四部 十四卷 失望的伟大

    01 旗——第一幕

    02 旗——第二幕

    03 伽弗洛什当初也许应当接受安灼拉的卡宾枪

    04 火药桶

    05 让·勃鲁维尔的诗句顿成绝响

    06 求生的挣扎继以垂死的挣扎

    07 伽弗洛什很能计算路程

    第四部 十五卷 武人街

    01 吸墨纸,泄密纸

    02 野孩敌视路灯

    03 当珂赛特和杜桑都在睡乡的时候

    04 伽弗洛什的过度兴奋

    第五部 一卷 四堵墙中间的战争

    01 圣安东尼郊区的险礁和大庙郊区的漩涡

    02 在深渊中如果不谈话,又干什么呢?

    03 明朗化和忧郁感

    04 少了五个,多了一个

    05 在街垒顶上见到的形势

    06 马吕斯惊恐不安,沙威言语简练

    07 情况严重

    08 炮兵们认真起来了

    09 使用偷猎者的技巧和一种百发百中的曾影响一七九六年判决的枪法

    10 曙 光

    11 枪无虚发,也没伤人

    12 混乱支持秩序

    13 掠过一线希望

    14 这儿看到了安灼拉情人的名字

    15 伽弗洛什外出

    16 长兄如何成了父亲

    17 “死去的父亲等待将死的孩子”①

    18 秃鹫成为猎物

    19 冉阿让报复

    20 死者有理,活人无过

    21 英雄们

    22 一步一步

    23 俘 虏

    第五部 二卷 利维坦的肚肠

    01 海洋使土壤贫瘠

    02 阴渠的古代史

    03 勃吕纳梭

    04 人所不知的细节

    05 当前的进步

    06 未来的进步

    第五部 三卷 陷入泥泞,心却坚贞

    01 阴渠和它那使人料想不到之处

    02 说 明

    03 被跟踪的人

    04 他也背着他的十字架

    05 流沙象女人,狡猾又奸诈

    06 地 陷

    07 在人以为能上岸时却失败了

    08 撕下的一角衣襟

    09 内行人看来马吕斯似已死去

    10 慷慨捐躯的孩子回来了

    11 绝对中之动摇

    12 外祖父

    第五部 第四卷 沙威出了轨

    第四卷 沙威出了轨

    第五部 五卷 祖孙俩

    01 在重新见到一棵钉有锌皮的树的地方

    02 马吕斯走出内战,准备和家庭斗争

    03 马吕斯进攻

    04 吉诺曼小姐终于不再觉得割风先生进来时拿着东西有何不妥

    05 宁愿把现款放在森林中也远胜交给这样的公证人

    06 两个老人,各尽其能,为珂赛特的幸福创造一切条件

    07 幸福中依稀记得的梦的余波

    08 两个无法寻找的人

    第五部 六卷 不眠之夜

    01 一八三三年二月十六日

    02 冉阿让的手臂仍用绷带吊着

    03 难分难舍

    04 “不死的肝脏”①

    第五部 七卷 最后一口苦酒

    01 第七重环形天和第八层星宿天①

    02 泄露的事里可能有的疑点

    第五部 八卷 黄昏月亏时

    01 地下室

    02 又后退了几步

    03 他们回忆起卜吕梅街的花园

    04 吸力和熄灭

    第五部 九卷 最后的黑暗,崇高的黎明

    01 同情不幸者,宽宥幸福人

    02 油干了的灯回光返照

    03 他能抬起割风的马车,但现在连一支钢笔也嫌重

    04 墨水倒反而使人变得清白了

    05 黑夜后面有天明

    06 荒草隐蔽,雨露冲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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