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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六十八章 提利昂

    他梦见开裂的石天花板,闻到鲜血、粪便和烧焦血肉的味道,空中弥漫着辛辣的烟雾,人们在四周呻吟呜咽,时时发出痛苦尖叫。他想动,却发现自己居然尿了床。浓雾熏得他直掉眼泪。我在哭?一定不能让父亲看到。他是堂堂凯岩城的兰尼斯特。狮子,我是一头雄狮,生亦为狮,死亦为狮。但他痛得好厉害,虚弱到呻吟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闭起眼睛躺在自己排出的污物里等待。附近有人粗着嗓子反复诅咒诸神。听着这些亵渎的话语,他疑惑自己死期已临。就这样过了一会儿,房间渐渐消失。

    之后,他发觉自己身在城外,走在一个没有色彩的世界。乌鸦展开宽阔的黑翅膀,在灰色的天空中飞翔,随着他的移动,它们如片片狂暴的乌云,升腾而起,暂别腐肉盛宴。白蛆在黑的腐肉中钻来钻去。灰色的狼,灰色的静默姐妹,协力为死者脱去血肉。比武场中尸横遍地。太阳如炽热的白硬币,照耀着灰色河流上焦黑的沉船残骸。缕缕黑烟和纯白灰烬从火葬堆中升起。我的杰作,提利昂・兰尼斯特心想,他们死于我的号令。

    这个世界起初无声,但过了一会儿,死者们开始说话,轻柔而可怖。他们抽泣呻吟,他们祈死厌生,他们哭喊求助,他们渴望母亲。提利昂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他想要雪伊,但她不在这个世界。于是他在憧憧灰影中独行,满腹思绪……

    静默姐妹们把死者的铠甲和衣服扒下来。杀戮抹去了衣甲上所有鲜亮色泽,只余或白或灰的单调装饰,以及凝结的黑血。他看着裸尸被托起手脚,抛进火葬堆中,与同伴们汇合。武装和衣料则被扔到一辆由两匹高大黑马牵拉的白木马车内。

    好多死人,好多,好多。他们的身体了无生气,他们的脸庞呆滞、僵硬、肿胀、骇人,面目全非。修女们脱下的衣服上绣有漆黑的心,灰暗的狮,枯萎的花,以及苍白如幽灵的鹿。铠甲伤痕累累,千疮百孔,衣衫撕裂毁坏,褴褛不堪。我为何要杀他们?从前是知道的,现今却说不上来。

    他向其中一位修女打听,却赫然发现自己没有嘴,平整的皮肤覆盖牙齿,一点缝隙也无。他吓坏了,没有嘴巴怎么活?于是他开始奔跑,奔向不远处的城市。只要进城,远离这些死人,就安全了。他没有死,虽然嘴巴消失,但依旧是个活人。不,不,我是一头雄狮,雄狮,生龙活虎的雄狮。他好不容易跑到城下,城门却对他紧闭。

    当他再次醒来,天已黑暗。起初完全混沌,但过了一会儿,床的轮廓在周围模糊浮现。床幔虽已放下,但他可以看出雕花床柱,以及头顶的天鹅绒顶篷。身下是柔顺的羽床,头后是鹅毛枕。我自己的床,我睡在自己的羽床上,这是我自己的卧室。

    床幔内很暖和,又有一大堆毛皮和毯子盖着。汗水。我在发烧,他晕乎乎地想。如此虚脱,连抬手的动作,都惹起袭向全身的疼痛,于是他放弃了努力。头好大,像床那么大,重得无法离开枕头。而整个身体都丧失了知觉。我怎么到这儿来的?他努力回忆。战斗的片断零零星星地在脑中闪现。河边的战斗,献上护手的骑士,废船构成的桥……

    曼登爵士。他仿佛又看到那双木讷的眼睛,那只伸出的手,还有映在釉彩白甲上的绿火。恐惧如冰冷的激流,贯穿全身,他再度尿了床。如果有嘴,想必自己会狂呼乱叫。不,不,这是梦,他心想,脑袋砰砰直响。救我,谁来救我。詹姆,雪伊,圣母,谁来救我……泰莎……

    没人听见。没人过来。他在屎尿和黑暗中再度独眠。这一次,他梦见姐姐站在床前,旁边是一如既往板着脸孔的父亲大人。好一个梦啊,泰温公爵想必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境,与罗柏・史塔克作战罢。还有其他人来来去去。瓦里斯低头观看,叹了口气,小指头则拿他开玩笑。该死,你这背信弃义的混蛋,提利昂恶狠狠地想,我们送你到苦桥,你却一去不回。有时他听见他们互相交谈,却不懂他们的语言,只有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好似被厚毛毡捂住一样。

    他想知道战役赢了没有。我们一定赢了,否则我的头早被挂在枪上。既然我还活着,我们一定赢了。他不知哪件事更令他高兴:胜利,还是恢复了些许思考的能力。太棒了,不管多慢,他的头脑正在恢复。这是他惟一的武器。

    下次醒来,床幔已被拉开,波德瑞克・派恩拿着蜡烛站在旁边。他看见提利昂睁开双眼,拔腿就跑。不,别走,救我,救救我,他想大喊,但用尽全力也出不了声,只发出一下闷哼。我没有嘴。他抬手摸脸,每个动作都痛苦而笨拙。他的手指在原本该是血肉、嘴唇和牙齿的地方找到一块硬梆梆的东西。亚麻布。他的下半边脸被紧紧包扎,凝结的膏药面具上只留呼吸和进食的孔。

    不久,波德再次出现,跟了一个陌生人,一个戴项链、穿长袍的学士。“大人,您千万别动,”来人喃喃道,“您伤得很重,贸然行动对身体不利。渴吗?”

    他好容易笨拙地点点头,学士便将一个弯曲的铜漏斗通过进食孔插入他口中,缓缓灌入一些液体。提利昂别无选择,便吞咽下去,当意识到这是罂粟花奶时,已经太迟。学士将漏斗从嘴边移开,他回到梦中。

    这次他梦见自己参加盛宴,在大厅里举行的庆功宴。他坐在高台上,人们举起酒杯向他欢呼,向英雄致敬。随他穿越明月山脉的歌手马瑞里安弹奏木竖琴,歌颂小恶魔的英勇事迹,连父亲也露出嘉许的微笑。歌曲唱完后,詹姆离开座位,令提利昂跪下,然后用金剑在他双肩各一轻触,起身时,他成了骑士,雪伊等着拥他入怀。她拉起他的手,笑闹逗趣,称他为她的兰尼斯特巨人……

    他又在黑暗中醒来,面对空旷寒冷的房间。床幔再度放下。有些事不大对劲,发生了什么变化,但他说不出所以然。他孤身一人,推开毯子,想坐起来,但疼痛实在太厉害,很快就得停止行动,一边急促地喘气。脸上的疼最轻微,整个右半身则剧痛无比,而每次举手,胸口便一阵刺痛。我到底怎么了?他努力去想,战斗的场景如梦幻一般。我似乎没受重伤啊……曼登爵士……

    记忆令他惊恐,但提利昂牢牢抓住它,面对它,审视它。他想杀我,不错,这不是梦。他想把我劈成两半,若不是波德……波德,波德在哪儿?

    他咬牙抓住床幔,使劲一拽。幔帐脱离顶篷,跌落下来,一半压在身上,一边落到草席。稍一用力便令他头晕眼花,房间在周围旋转,光秃的墙和黑暗的阴影,一扇窄窗。他还看到属于自己的一只箱子,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和伤痕累累的铠甲。这不是我的卧室,他意识到,甚至不在首相塔里。有人给他换了地方!他愤怒地喊叫,发出的却是含糊的呻吟。他们把我移到这儿――等死!他一边想,一边放弃挣扎,再次合眼。房间潮湿阴冷,他却浑身发烫。

    这次他梦到一个美妙的地方,一个坐落在落日之海滨的舒适小屋。墙壁有些歪斜,布满裂纹,地板则是压实的泥土,但他却很温暖,哪怕他们总是忘记加柴,总是让火熄灭。她爱拿这个取笑我,他记得,我想不到添柴,因为那向来是仆人的任务。“我们没有仆人,”她提醒他,然后我说,“你有我呢,我就是你的仆人,”她接着道,“哼!懒仆人!在凯岩城,你们怎么处置懒仆人呀,大人?”他告诉她,“谁懒惰就亲吻谁,”她咯咯直笑,“才不会呢。他们会挨揍,我敢打赌,”但他坚持,“不,我们亲吻他,就像这样。”他示范给她看。“先吻手指头,一根根挨着吻,然后吻手腕,对,再到手肘内侧,接着吻他们好玩的耳朵,我们的仆人都有好玩的耳朵。别笑!然后我们吻他们的脸蛋,吻他们的鼻子,上面有个小痣,这儿,嗯,就像这个,然后再吻他们可爱的额头,头发,嘴唇,他们的……唔,唔……嘴……嗯……”

    他们会亲吻几个小时,然后懒洋洋地靠在床上,一整天一整天,什么也不做,听大海的波涛,抚摸彼此的身体。她的身体是他的奇迹,而她似乎也从他的身体中找到乐趣。她常为他唱歌。我爱上一位美如夏日的姑娘,阳光照在她的秀发。“我爱你,提利昂,”夜里入睡前,她在他耳边低语,“我爱你的嘴唇。我爱你的声音,我爱你对我说的话,我爱你给我的温柔。我爱你的脸。”

    “我的脸?”

    “是的,是的。我还爱你的手,爱它们的抚摸。你的命根子,我爱你的命根子,爱它在我体内的感觉。”

    “它也爱你,我的夫人。”

    “我爱说你的名字。提利昂・兰尼斯特。它跟我很配。我指的不是兰尼斯特,而是另外一半。提利昂和泰莎。泰莎和提利昂。提利昂。我的提利昂大人……”

    谎言,他心想,全是假的,全是为了钱,她是个妓女,詹姆找的妓女,詹姆送的礼物,我的谎言夫人。她的面容渐渐隐去,融化在泪水里,即便如此,他仍能听见她遥远微弱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大人,您听得见吗?大人?提利昂?大人?大人?”

    他挣脱罂粟花奶引起的混沌睡眠,看到头顶有一张柔软粉红的脸。他又回到了那间潮湿阴冷的房间,四周是扯下的床幔,这张脸不是她,太圆,且带着一缕棕色胡须。“您渴吗,大人?我给您准备了奶,可口的奶。您别动,不,安静下来,您需要休息。”他潮湿粉红的手一边拿着铜漏斗,一边拿着瓶子。

    那人俯身时,提利昂乘机抓住他那由许多金属组成的链子,拼命拉扯。学士惊得松手,罂粟花奶全洒在毯子上。提利昂扭转颈链,直到感觉金属环陷进肥胖的肉脖子。“再也、不要,”他嘶哑地说,嘶哑得不知自己是否真的说出了口,但他一定是说了,因为学士哽咽着答道,“放手,求求您,大人……您得喝下去,否则伤口疼痛……颈链,别,放手吧,不……”

    提利昂放手时,那张粉脸已经变紫。学士向后退缩,用力喘气,涨红的脖子现出链条勒出的深深白痕,眼神更是惨白惊慌。提利昂举手,示意除去硬邦邦的面具。他一次又一次地做手势。

    “您……您想除掉绷带,是吗?”学士终于道,“可我不……这……这很不明智,大人。您尚未痊愈,太后会……”

    提起姐姐,提利昂怒火冲天。那么,你也是她的人?他指指学士,然后捏手成拳。挤压,窒息,一个誓言!除非这呆瓜照他吩咐做。

    谢天谢地,他明白了。“我……我会执行大人的命令,一定,一定,但……这不明智,您的伤……”

    “快、做,”这次他的声音大了一点。

    那人鞠了一躬,离开房间,随即又带着一把有纤细锯齿的细长小刀、一盆水、一堆软布和几个瓶子返回。提利昂努力向上蠕动几寸,靠在枕头上半坐着。学士一边让他保持绝对静止,一边将刀尖伸到他下巴底,稳稳地锯面具。轻轻一划,瑟曦就永远摆脱了我,他心想。刀刃割破僵硬的麻布,正在咽喉上方。

    所幸这个粉红柔弱的人不属于姐姐手下比较勇敢的傀儡。没过多久,他的脸颊感觉到凉气。疼痛依旧,但他尽力不理会。学士扔掉带膏药的硬绷带。“别动,让我为您清洗伤口。”他的触碰轻细,水则温柔。伤口,提利昂想起来,那记突然在眼底掠过的银光。“可能有一点刺痛,”学士一边警告,一边用酒精润湿一块有捣碎草药味道的软布,擦拭提利昂的脸。岂止是一点刺痛,软布所经之处如火烫一般,尤其是鼻子,好似被一根燃烧的拨火棍戳刺拧转。他紧抓床单,深深吸气,好容易没有尖叫。学士啧啧称奇,活像只老母鸡。“留着面具比较明智,至少等肌肉长好,大人。不过,现在伤口总算还干净,很好,很好。我们在地窖找到您时,您躺在一堆死人和快死的人中间,伤口又脏又臭,一根肋骨断了,您肯定感觉得到,不知是战锤砸的,还是摔伤造成,很难说。您胳膊中了一箭,就在肩手交接的地方,伤口有坏死的迹象,我一度担心得给您截肢呢!但我们先用沸酒和蛆来治疗,它似乎愈合得很干净……”

    “名字,”提利昂喘着粗气抬头,“名字!”

    学士眨眨眼。“啊?您是提利昂・兰尼斯特,大人。您是太后的弟弟。您可记得那场战役?有时头部受伤会――”

    “你的名字。”他喉咙干燥,舌头似乎忘了如何吐词。

    “我是巴拉拔学士。”

    “巴拉拔,”提利昂重复,“给我、镜子。”

    “大人,”学士说,“我建议……这恐怕,呃,不大明智……因为……您的伤……”

    “拿来,”他坚持。嘴唇僵硬疼痛,仿佛挨了一记老拳。“还有喝的,酒,不要罂粟花奶。”

    学士红着脸站起来,急急忙忙跑出去,带回一壶淡黄的葡萄酒,以及一面镶金框的小银镜。他坐在床沿,倒了半杯,送到提利昂肿胀的唇边。没有滋味,丝丝液体凉爽地流进腹中。“再来,”杯子空了之后他说。巴拉拔学士又倒一杯。待第二杯喝完,提利昂・兰尼斯特觉得自己坚强到足以面对自己的脸了。

    他举起镜子,不知该笑还是该哭。那道剑伤,弯曲而绵长,从左眼下一路划到右侧下巴。四分之三的鼻子不见了,嘴唇也少了一块,撕裂的皮肉被羊肠线缝到一起,粗糙的线脚横在半愈合的红色肌肤上。“漂亮,”他嘶哑地说,一面将镜子撂到一边。他全记起来了。船桥,曼登・穆尔爵士,左手,剑光。如果我没退缩,那一击会削掉半截脑袋。詹姆常说曼登爵士是御林铁卫中最危险的角色,因为这家伙面无表情,谁也猜不透他心中的打算。我永不该信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他知道马林爵士、柏洛斯爵士、还有后来的奥斯蒙爵士都是姐姐的人,但一直假装以为其他人尚未完全丧失荣誉心。瑟曦一定买通了他,以确保我上战场一去不回。难道不是吗?否则我和曼登爵士无冤无仇,他干嘛来害我?提利昂摸着自己的脸,用粗短的手指拨弄伤疤。亲爱的姐姐,又送给我一份礼物。

    学士站在床边摆手,活像一只要起飞的鹅。“大人,别,别乱动,那儿可能会留下一道疤……”

    “可能?”他不屑的嘲笑伴随着痛苦的抽搐。当然会有一道疤,鼻子也不可能长回来。罢了,他从没让人看顺眼过。“这是我的――教训――不要――再玩――斧头。”嘴唇的伤口很紧,“我们――在哪儿?这是――什么地方?”讲话牵起疼痛,但提利昂沉默得已经太久。

    “啊,大人,您在梅葛楼,这是太后的舞厅底下的房间。太后陛下特地将你就近安置,才好时时照顾您。”

    她当然会,我敢打赌!“送我回去,”提利昂命令,“我要自己的床,自己的房间。”我要自己的人,自己的学士,如果……还找得到可信赖的人的话。

    “您自己的……大人,这不可能。那是首相的房间。”

    “我――就是――首相。”努力说话令他疲惫,听到的东西更是困惑。

    巴拉拔学士苦着脸道:“不,大人,我……您先前受了重伤,濒临死亡,您父亲大人已接过重任。泰温大人,他……”

    “在这里?”

    “那晚,他拯救了我们大家。百姓们以为蓝礼国王的鬼魂显灵,但聪明人都知道是你父亲和提利尔大人的功劳,还有百花骑士和小指头大人。他们奔袭千里,穿越灰烬,从后掩杀篡夺者史坦尼斯。那是一场伟大的胜利,如今泰温大人搬进了首相塔,辅佐国王陛下拨乱反正,真是诸神保佑。”

    “诸神保佑,”提利昂空洞地重复。该死的父亲,该死的小指头,该死的蓝礼的鬼魂!“去找……”去找谁?总不能叫这粉红脸的巴拉拔把雪伊带来吧。他该找谁?他还能信任谁?瓦里斯?波隆?杰斯林爵士?“……我的侍从,”他把话说完,“波德、派恩。”在那座船桥上,是波德这孩子救了我的命。

    “男孩?那个古怪的男孩?”

    “怪男孩――波德瑞克――派恩――你走――叫他来。”

    “遵命,大人。”巴拉拔学士点点头,匆忙离开。提利昂一边等待一边感觉力气从体内一点点渗漏而出。不知自己究竟在这儿睡了多久。瑟曦要我一睡不醒,我偏不顺从。

    波德瑞克・派恩走进卧室,胆怯得像只老鼠。“大人?”他蹑手蹑脚地靠近床边。这孩子,在战场上多么英勇,这会儿怎反而战战兢兢?提利昂不明白,“我打算留在您身边,但学士要我走开。”

    “让他走――听我说――讲话很辛苦――我要安眠酒――安眠酒――不是罂粟花奶――去找法兰肯――法兰肯――不是巴拉拔――监视他调制――然后带来。”波德偷偷瞥了他的脸,立即移开视线。唉,这不能怪他。“我还要――”提利昂续道,“自己的――护卫――波隆――波隆在哪儿?”

    “他当了骑士。”

    连皱眉都疼,“找到他――带他来。”

    “遵命,大人。我去找波隆。”

    提利昂扣住孩子的手腕,“曼登爵士呢?”

    男孩打个哆嗦,“不――不是我要杀他,他――他――他――死――”

    “他死了?你确定?他死了?”

    他怯怯地蹭着脚,“淹死了。”

    “很好――什么也别说――关于他――关于我――关于这事――什么也别说。”

    侍从离开时,提利昂已经彻底筋疲力尽,于是他躺回去,闭上眼睛。不知是否会再梦见泰莎,不知她还爱不爱我的脸,他苦涩地想。

    第一卷

    第一章 序幕

    第二章 艾莉亚

    第三章 珊莎

    第四章 提利昂

    第五章 布兰

    第六章 艾莉亚

    第七章 琼恩

    第八章 凯特琳

    第九章 提利昂

    第十章 艾莉亚

    第十一章 戴佛斯

    第十二章 席恩

    第十三章 丹妮莉丝

    第十四章 琼恩

    第十五章 艾莉亚

    第十六章 提利昂

    第十七章 布兰

    第十八章 提利昂

    第十九章 珊莎

    第二十章 艾莉亚

    第二十一章 提利昂

    第二十二章 布兰

    第二十三章 凯特琳

    第二十四章 琼恩

    第二十五章 席恩

    第二十六章 提利昂

    第二十七章 艾莉亚

    第二十八章 丹妮莉丝

    第二十九章 布兰

    第三十章 提利昂

    第三十一章 艾莉亚

    第三十二章 凯特琳

    第三十三章 珊莎

    第三十四章 凯特琳

    第三十五章 琼恩

    第三十六章 布兰

    第三十七章 提利昂

    第三十八章 席恩

    第三十九章 艾莉亚

    第四十章 凯特琳

    第四十一章 丹妮莉丝

    第四十二章 提利昂

    第四十三章 戴佛斯

    第四十四章 琼恩

    第四十五章 提利昂

    第四十六章 凯特琳

    第四十七章 布兰

    第四十八章 艾莉亚

    第四十九章 丹妮莉丝

    第五十章 提利昂

    第五十一章 席恩

    第五十二章 琼恩

    第五十三章 珊莎

    第五十四章 琼恩

    第五十五章 提利昂

    第五十六章 凯特琳

    第五十七章 席恩

    第五十八章 珊莎

    第五十九章 戴佛斯

    第六十章 提利昂

    第六十一章 珊莎

    第六十二章 提利昂

    第六十三章 珊莎

    第六十四章 丹妮莉丝

    第六十五章 艾莉亚

    第六十六章 珊莎

    第六十七章 席恩

    第六十八章 提利昂

    第六十九章 琼恩

    第七十章 布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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