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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三


      从诗话词话里借鉴前人论诗词的经验,也存在着一些问题,粗浅地说来,似有三点。


      一是摘句。鲁迅先生说:“还有一样最能引读者入于迷途的,是#39;摘句’。它往往是衣裳上撕下来的一块绣花,经摘取者一吹嘘或附会,说是怎样超然物外,与尘浊无干,读者没有见过全体,便也被他弄得迷离倘恍。最显著的便是上文说过的#39;悠然见南山’的例子,忘记了陶潜的《述酒》和《读山海经》等诗,捏成他单是个飘飘然,就是这摘句作怪。”(《鲁迅全集》6卷339页《lt;题未定gt;草》六)鲁迅先生指出摘句的两种毛病:第一种,摘出几句诗,用它来说明作者全部作品或作者这个人的风格特点。比方摘出陶渊明的“悠然见南山”来,说明陶渊明全部的诗和陶渊明这个人都是飘飘然的,这样抓住一点不及其余的讲法,自然是不正确的。因为陶渊明在《述酒》和《读山海经》这些诗里,还有金刚怒目式的句子。第二种,摘出几句诗,用它来说明全篇作品的风格特点,有时也有片面性的毛病。诗话里谈诗,往往采用摘句,尤其是谈到长篇,从修辞角度来谈,更其喜欢摘句。因为作者要谈的不是全篇,而是其中某几句的修辞手法。谈诗中某几句的修辞手法,同鲁迅先生上面指出谈作家的全部作品或全人或全篇作品的风格不同,自然可以摘句,像《比拟》里引骆宾王的“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说明他用蝉来比自己,这样的摘句还是可以的。即使这样,在引用这些诗话时,还是要注意全篇,防止鲁迅先生所指出的两种毛病。比方在《精警》里引了《东坡志林》,谈到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谈到杜甫的“白鸥没浩荡,万里谁能驯”,说其中的“见”字和“没”字用得怎样好。这里虽然摘句,井从句中摘字来谈,但我们在说明里面,还是联系陶渊明《饮酒》之五(即“采菊”那一首)和杜甫《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来考虑,结合摘句的上下文来说明“见”和“没”这两个字确实精练。总之,在引用诗话来说明各种手法时,尽量注意避免以偏盖全的说法。


      二是彼此矛盾。诗话里往往发挥作者对于文学批评的见解,这些见解有的是互相矛盾的,有的是后者要纠正前者论点的偏颇的,但后者的论点也不免偏到另一方面去。这些像清朝的神韵说、格调说、性灵说、肌理说,有可取处也各有不足处,结合诗话来谈这些问题时,就能够看到的,对它们的可取处和不足处都作些说明。再像诗话词话里谈到具体作品时,有时对同一作品作出不同评价,有时把几篇作品比较优劣,这些评价有时也各不相同。像对瀑布诗和梅花诗的讨论,本书试指出哪种说法比较正确,提供读者参考。


      三是错误。古人写诗话往往凭记忆,因此,有的引用有错误,有的事实有出入。比方把杜甫《秋兴》的“香稻啄余鹦鹉粒”说成“红豆啄残鹦鹉粒”(见《侧重》)。王维是盛唐时人,李嘉祐是中唐时人,却说王维的“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是抄袭李嘉祐的“水田飞白鹭,夏木啭黄鹂”(见《描状》)。类似这些,看得到的,在说明里把它指出。至于议论不正确的,也就看到的作些说明。


      最后,谈一下这次的修改。本书初版于1962年,这次重印时主要是作了一些补充,有《形象思维》《赋陈》《兴起》,在比喻方面补充了《喻之二柄》《喻之多边》,也就是对“赋、比、兴”都作了补充。还有清朝的四派诗论,《神韵说》《格调说》《性灵说》《肌理说》,在《例话》初版里原来已经接触到神韵说,这次就把这四说都列入。不过这里谈到这四说,只是结合具体例子就欣赏和写作方面作一些粗浅的说明,不是对这四说作全面的探讨,所以还是列在例话中。对《形象思维》和这四节,都请钱钟书先生指教,作了不少修改。钱先生还把他没有发表过的李商隐《锦瑟》诗新解联系形象思维的手稿供我采用,在这次补充里还采用了钱先生《管锥编》中论修辞的手稿,谨在这里一并表示感谢。


      本书的编选,一定有选择不当,说明错误的,也许还有原文中的错误没有加以指明的,统希读者不吝指教,以便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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