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城市空虚得失去重心, 街道伸展如爪牙勉力捺定城门; 为远距离打标点,炮声砰砰, 急剧跳动如犯罪的良心; 谣言从四面八方赶来, 像乡下大姑娘进城赶庙会, 大红大绿一身色彩, 招招摇摇也不问你爱不爱; 说忧伤也真忧伤, 狗多噩梦,人多沮丧, 想多了,人就若痴若呆地张望, 活像开在三层楼上的玻璃窗; 身边天边都无以安慰, 这阵子见面都叹见鬼; 阿狗阿毛都像临危者抓空气, 东一把,西一把,却越抓越稀。 这儿争时间无异争空间, 聪明人却都不爱走直线; 东西两座圆城门伏地如括弧, 括尽无耻,荒唐与欺骗; 起初觉得来往的行人个个不同, 像每一户人家墙上的时辰钟; 猛然发现他们竟一如时钟的类似, 上紧发条就滴滴答答过日子; 测字摊要为我定终身, 十字架决定于方向加时辰; 老先生,我真感动于你的天真, 测人者怎不曾测准自己的命运? 商店伙计的手势拥一海距离, “我只是看看”,读书人沉得住气; 十分自谦里倒也真觉希奇, 走过半条街,这几文钱简直用不出去; 哭笑不得想学无线电撒谎, 但撒谎者有撒谎者的哀伤; 夜深心沉,也就不再想说什么, 恍惚听见隔池的青蛙叫得真寂寞。 19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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