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石阶过去, 除了一抹惊心的苔痕, 就是一滩滩疏落的水渍, 水渍的形状, 赫然是一颗颗手掌般的枫印── 好像不能磨灭的, 永远不会消失, 经验的创痕, 无论如何掩蔽於冬苔的深绿, 都难免在有意无意间, 向世界宣示一种不挠的讯息── 曾经如火般枫红过的生命啊! 必须如火般烙向永久的回忆。 可是为什麽每次见面所能肯定的, 却是见面後的离别? 为什麽离别後不能肯定的, 却是见面的相逢? 为什麽一切要归诸定数? 明明是苦痛的爱恋, 却要纠缠? 明明是幸福的保障, 却要逃避? 为什麽要等到这时候才去爱一个沧桑的男人? 为什麽要等到白发才去怜惜他? 为什麽要等到最好的诗才读它? 为什麽是爱情, 就必须有两种身分, 一种名分? 「我怀著满空的感激与期盼, 来给你光芒与温暖, 我私下忖量, 矜持的你,遥远来奔, 是多麽矛盾而困难的事, 你必定曾反覆推敲── 要来或不要来, 要见或不要见。 虽然我是如何珍惜每一刻的过往, 如何期盼每一刻的将来, 可是现在羞赧的你, 却挣扎不安於 如何反悔一个承诺。」 「为什麽你深沉的叹息 总带著长长的怨怼? 为什麽你欲言又止的神色, 总带著女儿梦幻一般的眼神? 为什麽有爱情, 千万不能发生在两个城市? 千万不要在国破山河的时代, 而怀著孤臣孽子的遗恨? 为什麽你直等待我悠长的沧桑, 犹如等待那最好的诗人, 才选择了我?」 可是在无数学府冷漠的傍晚, 推门出去是好冷清的手势! 是夜竟仍不知道已经是夜, 是孤独仍然不断害怕孤独── 哀伤於孤独, 而甚至拒绝孤独! 举目茫然四顾, 满地是喧哗飞舞的落叶, 就是没有一个人在身边, 把左手圈向你右边的手臂, 於是风在簌簌的响, 雨在淅淅的下, 你在踽踽低首而行, 没有人注意你, 没有人尊敬你, 没有人认识你, 你是无数飘落枫叶的一片, 血渍嫣然, 你是中国心中的一阵隐痛, 流落在下, 而把一切归诸於命数的秋天, 好像这就是哀乐的中年, 而华夏的晴朗春日, 永远等待下一代的年轻人。 正如每人也一度曾新鲜过,翠绿过, 并且急不及待地把枝桠伸向青天, 可是这已是枫印时期, 「是孤独, 永远都是孤独。」 你喟然而叹, 然後双手把衣襟拉紧, 消失在仓皇的夜,雨,及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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